第八章(3 / 3)

張奮說話的聲音總是底氣十足。她不斷地提醒他小聲點,但他卻總是低上幾句又高上來。飯館內的顧客不時往他們這邊張望。這讓呂紅芳感到難為情。

“喂,快點喝,行嗎?這兒說話太不方便,咱們找方便的地方去聊,好嗎?”

她說這句話時充滿妖媚。

他感到她的話外之音。微笑著點了點頭,並抬起警覺的眼睛四麵看了看。他知道,連中國電影裏那些情侶們都戰戰競競地擁抱接吻,那麼在現實生活中,未婚男女的接觸更要避人耳目。雖

片介紹說,“你看,這身裝束,知道是什麼人穿的嗎?”呂紅芳當—道:“戴著大皮帽,披著大皮得勒義那還用說一東北抗日聯軍唄!”

“看不出來,你知識還挺淵博啊!”他繼續滿懷尊敬地介紹這位叔叔如何出生人死,如何戰功顯赫,如何打小日本,“現在是一個大軍區的政委。”她聽得肅然起敬。然後他指著一群小孩照片,介紹誰是他哥哥、姐姐、妹妹和弟弟,“一共12345”,他唱著音符,“我是老四。還都是一張白紙,沒什麼可說的。但是你要記住:後生可畏。走,再陪我喝點酒吧?”

“我喝茶吧。”呂紅芳不願意離開那幾個鏡框。他還沒說他爹媽是幹什麼的呢。“嘿,這兩個人是誰?”她指著一個穿著長袍大褂、光頭上頂個禮帽的男人和穿著繡花中式襖的女人問。“這個呀,是我爹,那個是我媽。”語氣中已經失去介紹的興趣,“瞧這身裝束,遺老遺少的。我一再讓他們把它摘下來,就是不聽!”

“你爸爸是幹什麼的?”呂紅芳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問。“作小買賣的,當小掌櫃的,箅小業主吧!”聲音中透著些許惱怒和無奈。

呂紅芳心中暗笑:喃,小的3次冪!瞧瞧,就是靈,甭管你的年齡長幼、學問高低、輩份大小,隻要你一問他的階級成份和階級出身,隻要他沾一點點剝削階級的邊,馬上就氣短三分。呂紅芳暗暗自鳴得意。是嗬,革命辭藻幾大籮筐,也抵不上出身的標簽。

“你的家庭不錯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革幹。”她簡短地介紹說,“不過呢,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階級立場。”她想起爸爸正被他批判,腦袋裏飛快地閃過那次在爺爺家,爸爸和她的飯後談話。她冷淡地看著爸爸,無論他說出多麼漂亮的話,她都在腦海中閃現張奮的形象,同時還在耳畔不絕如縷地響著一個聲音:‘同路人,爸爸是革命同路人。’這個思路使她馬上打住話題,“嘿,咱們幹嘛數典論祖的?多可笑呀,是不是?”

“是呀,可笑的嚴肅,嚴肅的可笑……XI,換個話題。”但一時間他們竟找不著話題。呂紅芳初次體會到出身對那些自尊心強的人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她有點後悔。像贖罪似的,她討好地說:

“你幹嘛不朗誦一段,我特別欣賞你的嗓子……”

“呃,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那……朗誦什麼?《海燕頌》吧。你愛聽嗎?”她當然愛聽。

張奮開始清喉嚨。一邊為了進入狀態一邊介紹道:高爾基就是革命的海燕,他預感到革命的風暴即將來臨,狂喜、陶醉、忘乎所以到了狂熱的地步,他的靈魂沉浸在即將來臨的盛大慶典之中,於是就創造出這篇革命號角似的文字——蒼茫的大海上,狂風集聚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在這叫喊聲裏一一充滿著對暴風雨的渴望!在這叫喊聲裏,烏雲聽到了憤怒的力量、熱情的火焰和勝利的信心。……這個敏感的精靈一它從雷聲的震怒裏,早就聽出了困乏……

聲音真的十分洪亮。小房間紙糊的頂棚已經嘩嘩作響一一是檫席上的塵土被震得從老朽黴爛的地方掉落下來。她被他那種豐富的表情和充滿狂熱獻身的語言所感染,二時間,她內心充滿神奇的騷動。

他朗誦了一段就停下來。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的表演不太滿意。但她卻不由得拍了兩下巴掌。在這間小破屋裏,一切都顯得不太協調。但呂紅芳卻仿佛置身神聖的殿堂,在接受神聖的洗禮。

“你讓我期望、期望投身到暴風雨中,就像那隻海燕……”

“當大風暴來臨的時候,最可憐的將是屋簷下築巢的麻雀。與其在屋簷下被摧毀,不如在暴風雨中接受洗禮。”他語氣堅定地對她說。

她覺得渾身上下泛起一股衝動的熱潮。口中不住地說:“你……你怎麼這樣充滿魅力……”她對自己的坦率很驚訝,覺得不太妥當,立即打岔說,“你總在哪兒練嗓子?不會是這裏吧?這小院還不被你吵翻夭?”說著她往窗外看了看,發現在隔壁的玻璃窗上,正貼著一張家庭婦女的臉。

“嘿,你看”,她往後閃了一步,拉著張奮的袖子讓他看。“這是我們院的一景。那婦女是街道積極分子。提高革命警惕嘛。要知道,革命的深人使她們這批人顯得重要。革命需要知道社會基層最細微末節的動態。甭理她……我在哪兒練嗓子嗎?就在鍋爐房呀!當鼓風機拉響的時候,我就大聲唱歌,大聲朗誦。我讓我的聲音在那一片噪雜中蓋過它,同時我在這其中尋找發音的毛病……你知道這是很不簡單的事兒。你聽我聲音還洪亮嗎?如果在沒有擴音器的大廣場,我能振臂一呼,應者如雲嗎?”

“麵對你這樣狂妄的野心,我真佩服之至!”她笑得彎了腰,同時覺得他可愛極了!

“野心!哼,要是都循規蹈矩,世界怎麼會發展!”他知道她毫無惡意,於是更加得意起來,“其實更需要嗓子的是朗誦馬雅可夫斯基的‘向左進行曲’,你聽——‘向左,向左,向左’一”他突然搖了搖頭,停住了,“不行,真的不行,這環境實在不行!”

三聲向“左”,一聲比一聲髙亢,屋頂的陳年老土劈劈啪啪地掉落,窗欞和窗紙拚命地哆嗦,呂紅芳不由得誇張地用雙手使勁地捂住耳朵,作出被震得耳膜無法承受的樣子,卻依然猙獰地笑著,欣賞著張奮的表演。

“這地方不行,承受不住向左進行曲。哪天找個地方我給你從頭到尾地朗誦一番,行不?”

“像您這種震耳欲聾的向左進行曲,怕沒地方能承受得住!”

“不能這麼說吧?總有人喜歡它,欣賞它,需要它,而需要的就是合理的。”

“你怎麼總有說的呀?!”她欣賞地責怪道。“什麼叫搞政治呀!?”他反問道。他們說笑著又談起他的朗誦。

“在家裏,要想朗誦的話,隻能等他們都上班,還得壓低聲音……要不是你來,我才不在家裏朗誦呢。今天實在隻是例外。”

“你父母星期天還上班?”

“怎麼,你還不知道嗎?北京一直是為了錯開供電高峰而采取輪換休息日的辦法。”

“那你兄弟姐妹呢?”

“他們都上班的上班,住校的住校。嫌家裏地方擠,不願回來。”

整個下午將隻有他們倆在一起!呂紅芳不禁又惶恐又興奮。沒有人打攪,想聊什麼就聊什麼,這有多開心!況且她正要請教他呢——關於工人的生活,關於青年學生走向社會的最初幾步的感受,關於未來……

“最深刻的感受嗎?這我有!最開始什麼也看不慣一一到處都是非無產階級思想感情泛濫,低級趣味,亂搞男女關係,領導們的水平也極端低下——領導水平和知識水平簡直低得讓你吃驚。但他卻敢拍著胸脯說他代表黨!所以我有時候想到1957年‘反右’鬥爭。不能說沒有真正的右派,但肯定有被錯劃的。”顯然張奮說這些更拿手。他終於進入了善於辭令的境界。他又用那隻手指朝呂紅芳戳戳點點。言語中充滿導師般的教誨。你要作好精神準備:一到了社會上,漸漸的,你在學校培養出來的革命銳聲音:社會主義革命的特點,不同於新民主主義時期。那時的革命對象是封建地主階級和官僚買辦資產階級,是國民黨反動派,是美帝國主義般稱它們叫‘三座大山’。可今天,革命的對象是鑽在革命營壘裏的蛀蟲……”

“那1957年呢?當你把矛頭指向黨內那些蛀蟲時,他們要利用手中的權力把你打成‘右派’,你怎麼辦?”

“怎麼辦?好辦!”他義無反顧地說,“我早想好了,打成‘右派’的可能已不存在,畢竟已不是那個時代了。隻會打成反革命。關進監獄才是正果。正好以我的事例告訴人們:我們和黨內蛀蟲的鬥爭是你死我活的!”

呂紅芳聽得坐立不安。他多有思想!他的一切怎麼會這樣讓她激動,讓她矛盾,讓她興奮得戰栗,…-真的,她從來沒如此全神貫注地傾聽過什麼人,包括政治教師的課、精彩的形勢報告會。當然,她也欽佩他生活的勇氣和充滿狂熱的遠見。似乎是為了逗他多說,她繼續裝糊塗:

“再說,機會一我不懂。你隻要始終如一就行了,難道還要‘窺測時機,以求一逞’嗎?”她故作天真地問。那時她還不懂,傻男人都願意女人不厭其煩地提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自然更包括那些人所共知的不成問題的問題。

“平庸的人任何時候都隻會隨波逐流。而革命家,則能把握機會創造並領導潮流。請間,你當哪種革命者?”

“我嗎?還在學習。”她頑皮地說。!“學習,哼,學習也有個起點髙低的問題。機械地照本宣科,最終不過落得個鸚鵡學舌。我看你就像這麼塊料。”他開始擠兌她。滿臉陰沉的神色。

“得了,別生氣。人家不過說了幾句開玩矣的話……”

“玩笑?!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開玩笑!玩笑在我眼中,是''''純粹的‘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她不得不湊近他,用身體緊挨著他,像小孩撒嬌一樣晃動著身體磨他:

“嗬,得了啊,幹嘛這樣不依不饒呀!我不是說了和你逗著玩嗎?你非要我說從你的話裏受到多少啟發嗎?我當然知道你所謂的抓住機會和潮流,在你身上的體現就是你寫的批判文章嘍!”

盡管他被她暖烘烘的青春身體攪和得有點難以自持,但仍然放不下革命者的架子。他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繼續教訓說:

“你總箅把握了一點實質。你‘九評’背得倒是滾瓜爛熟。但是為什麼不進一步想:列寧和斯大林這兩把刀子,已經被眾多的社會主義國家揚棄了。隻有我們和阿爾巴尼亞在高舉馬列主義的明燈。國內難道沒有人呼應這股反革命修正主義思潮?總會有人跳出來讓我們打斷他的脊梁骨的。有那麼多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小說、雜文、戲劇和電影……再說右派,這麼多年了,我就不信他們沒在黨內找到代理人!我告訴你,在國際上怎樣‘反修’,在國內就必然要怎樣‘防修’。否則,就不用這樣撕開麵孔去展開國際鬥爭!我看過毛主席對一個報告的批示,他這樣寫道:‘我也同意這種意見,官僚主義者階級和貧下中農是兩個尖銳對立的階級。’你要注意:官僚主義者階級!我國有這樣的階級!生死存亡嗬!生死存亡!”

他又慷慨激昂起來,仿佛社會主義的敵人已經和他麵對麵了!後來他平靜了點兒。告訴她說,他由於天天苦思冥想,又要上班又要關注形勢,又要找大量的報紙雜誌來“嗅一嗅”,常常忙得焦頭爛額。他還抓緊時間寫批判文章。這類文章已經攢了有2尺來高了。為此,還要常和爹媽吵嘴,他們嫌他點長明燈太費電。他則回嘴說:“修正主義若複辟,將千百萬人頭落地,你們的寶貝燈和電就會灰飛煙滅!你們就去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去吧!”他爹氣急了會一邊扔他的書、紙、筆,一邊罵他“狗屁不通”,“修不修輪上你管?!你他媽的箅老幾?好好撅著屁股燒鍋爐去吧!”他說他爹是反革命行徑,因為有一次他竟敢把毛主席著作扔到窗外!其實他爹扔的那本書是他正批判的電影文學劇本。但他一口咬定是毛主席著作。他爹當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一畢竟隔壁還有街道積極分子。他爹讓步了。每次爺兒倆爭吵,那些兄弟姐妹隻是觀戰,要不就縮在被窩裏窺探或蒙頭大睡。多次口角之後,爹似乎有些讓步了。但每到晚上10點,爹就借口明天得上班,要早點休息而和顏悅色地勸他上大街的路燈底下去用功。沒辦法,他隻好無冬曆夏地在街燈下用功。連筆記都是在膝頭上作的。“喏,你看這一大摞筆記,”他指著牆角立著的一個又舊又破的、用木條條釘的書架,那上果然有厚厚的一摞黑色硬皮筆記本,“你看看嗎?可惜字寫不好,我還差點成近視眼,成駝背。”他說,有時候因為用腦過度,回到家也睡不著覺……“用腦過度,會神經衰弱的,”呂紅芳內行地說,學校裏有不少用功過度而失眠的人。“不,我也許是餓的。我們家糧食一直特別緊張,每月的那些糧票根本吃不到月底。你知道,我們家在三年困難時期,為了減少你多吃了一口他少吃了一口而引起的麻煩,幹脆每人掌管自己那份糧票,各自起火做飯……唉,真是魁夢似的……現在雖然又合灶了,可還是勉強吃飽……”顯然他不太願意說這些,便又回到最初的話題,“睡不著,就麵壁而坐。我眼睜睜地看著窗外凝重的黑暗,聽著一家大小渾濁而又各具頻率的鼾聲,拚命讓自己澎湃的思路安靜下來。但是心潮安靜不下來,就像蛐

蛐那樣越是夜深越來精神,越叫個不停。”他說他強烈地期待著暴風雨。有一個夏夜他剛在床上坐定,就被窗外的雷鳴電閃挑逗起來。他跳到院子裏,在衝動中站在流動的黑暗裏,聽任狂風暴雨撕扯和澆淋,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樹木在狂風中像瘋子一樣搖擺,他開心極了。他知道自己能經受任何風浪的洗禮。

呂紅芳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的話勾勒出一副副光怪陸離的畫麵。這是她又期待又害怕的場麵。他就這樣成長麼?真夠味兒!他吃不飽肚子,他們家缺糧票,太棒了!我能支援他,每個月都能支援他十斤八斤的。她突然想喝酒,也想嚐嚐抽煙的滋味。有意思,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就是這樣成長!她被他的生存境界感動了。

“這樣你就拿那個姓呂的開刀了?他可是個大官。按照我們校長講,攻擊黨支部和黨員,就是反黨。1957年……”她沒話找話地說。

“嘿,對了,他和你一個姓兒,我剛發現,”他覺得這也是個話題,“你和他不沾親帶故吧?也許那個大官是你什麼親戚,那你可要和他劃清界限……”他開玩笑地說。

“哼,怕我還沒劃清界限時你就已經被打成反革命了!”呂紅芳覺得自己有點臉紅。

“我是在玩火。很危險,真的,很危險。我很可能被冠以‘反黨’的罪名蹲大獄。嘿,‘反黨’!真正的反黨分子是已經躋身在革命營壘內部的壞蛋!想想,世界革命還沒完成,世界上三分之二的階級弟兄還在受苦受難!我們還有什麼個人利益不能拋棄呢?”

他明顯地又一次陷入亢奮之中。注視呂紅芳的目光緩緩地帶著某種怪異的憧僚之情往上移過她的頭頂,似乎已經穿透狹小房間老朽的牆壁,直射到遙遠的地方。

“地富反壞右們,在你身邊,被黨和人民打翻在地並已成‘死狗’。已經在我們的社會生活中淪為人人唾棄的臭狗屎。我的目光在這裏:緊緊盯住像赫魯嘵夫那樣的人。今天,他還‘斯大林,我們的父’,明天,他就作秘密報告,把斯大林描繪成恐怖魔王。在中國黨內抓出這種家夥才夠勁!我還記得你上次問我為什麼不把廠長或你們校黨委當作對手幹一仗。知道嗎,就是這個原因。真的,我知道我要幹什麼。我很可能去蹲大獄。但蹲大獄怕什麼?要成為時代的尖兵,就要義無反顧!”說完,他唱起一支叫《坐牢怕什麼》的歌兒。

他要鋌而走險。他會的。他要以身試法。他會的。他生存的目的已經錘煉到就是這麼一個目標!其它一切都圍繞它而取舍。夠瘋狂的。在呂紅芳的想象中又凝聚出一副這樣蒼勁的畫麵: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張奮手戴著鐐銬卻安詳地穩坐在那裏打禪。這場麵又一次激起了她渾身的雞皮疙瘩。

“呃,你為自己安排了什麼呀!你真覺得一切都像你想象得那樣悲壯嗎?”

“小朋友,如果你僅僅帶著天真參加革命的話,我勸你還是遠離政治。”

她被他說得無地自容。真的,在他麵前,自己是多麼幼稚可笑。他的形象再次高大起來。也許她癡迷的眼神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崇拜和愛慕,讓他感到她正被自己所征服。他嘴角露出微微笑意,這笑凝固在臉上,使他麵容帶著冷酷:

“我是個危險的人。我選擇的人生道路頭定我沒有平坦、穩妥、安全可言。因此我知道,我不能戀愛。不可以交推心置腹的朋友。我是個孤獨的旅人。並非不願意戀愛和交朋友,而是怕給他們帶來麻煩。當然更主要的是我必須自我保護。我不能輕易地相信我身邊的人……你是聽到我傾訴最多的人。這大概和我喝多了有關,也和我挺欣賞你有關……嘿,是呀,真奇怪,我怎麼一見到你,無形中就把自己的東西和盤托出了呢?”他做作地搖晃著腦袋,“不行,你得向我保證,我今天的話,也是你心底的秘密如你保守自己的秘密一樣!”

“能。當然能。”她使勁地點著頭,“但我要奉勸你一一你願意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