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還是不得要領,因為邵定發沒有和省級領導特別是柯副書記打交道的經曆和經驗,不了解他的意圖、喜好和問話的題目。他想到湯遙,決定投石問路。從兩次接觸裏,邵定發認為湯遙玲瓏剔透而且能交,是個願意幫忙的人,何況自己也不要他說出他不能說的話。秘書的重要性他現在是深刻地體會到了,而湯遙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是要見人家又是有求於人家,總不能空著兩手吧。想想自己身上空無一物著實感到慚愧,兩眼急著在室內亂瞅。忽然,看到進門處堆放的那些禮品盒還有那個自己遺忘了的還裝著河蟹的編織袋,眼裏光芒大盛。那不就是現成的禮品?他又擔心河蟹死了,要是死了就拿不出去了。急忙打開袋口,拿出幾個查看,它們嘴邊的泡沫多了,那是吐故納新的產物,說明它們都是活的。他想這可是自己在省城交的第一個內線朋友,禮品輕了會不上心。他又將兩大箱青春口服液搬到一起,心道:“這下夠了。”他對這類保健藥品不感興趣,他也不想和女人鬼混,不會用到,而湯遙可能會用到。邵定發自嘲地笑了。
牆上電子鍾的時間顯示快到下班時間了。他急忙開機打給湯遙問下班後有沒有約會,湯遙開玩笑說:“我一個小秘書哪裏有人邀請,首長晚上也不去別的地方,你是知道的。”邵定發說:“我們吃個飯,給不給我麵子?”湯遙沒有了聲音,邵定發在這邊汗都要下來了。湯遙才不緊不慢地問:“你是不是要問今晚見麵的事?”邵定發說:“不是,我就想和你單獨說說話,多了解一下省裏的一般情況。”湯遙嗬嗬一笑說:“你就別瞞我了,也好,我們就談談,我也很想認識你這個帶著傳奇色彩的副市長呢。”湯遙大笑。邵定發這才心安,問在什麼地方見麵。湯遙想了想說:“那就玲瓏苑吧,那裏不錯,全封閉,內部栽種的都是熱帶綠色植物,桌子就擺放在這些植物之間,清雅得很。”邵定發說一言為定,五點半見。邵定發打電話給高麗華問能不能借用賓館裏的寶馬,說用其他的車子也行。高麗華說寶馬送一個外商去機場了,普桑的行不行。邵定發連說:“行,謝謝了,我現在就用。”高麗華說:“行,我給你當司機。”邵定發不好回絕,幹脆請她派兩個人來房間搬東西。高麗華說:“不用,我給你搬,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高麗華很快到來,問搬什麼東西。邵定發指了指兩箱青春口服液和一袋河蟹。高麗華撐開編織袋看後問,是送給一個人還是幾個人。邵定發說一個。高麗華也沒問送給什麼人,說河蟹是鮮貨,不宜一下子送這麼多,要是重要的人三分之一足夠了,口服液也不宜多送,好的東西多了也就平常了,要讓對方感到珍貴不易得到,過後還希望繼續擁有,這樣你才對他有價值,你求他給你辦事他才上心。邵定發茅塞大開,點頭稱是。他可從來沒有想到這些細微之處的精妙和辯證關係,他想人生處處都有大學問,以前那種不加斟酌的行事方式實在可笑又無知,好在那些人不似高麗華這般細心好琢磨,否則,他怎麼能那麼順利?省城像高麗華這樣的人到底有多少,想起這個感到惶惑。這裏就是一個人精成堆的地方,自己在這裏就是一個弱智兒童,他想到這兒心裏頓時灰暗起來,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經曆裏寫的都是無能。但是,他卻忽視了自己在政治上的過人之處,或者說他所麵對的政治人物很吃他那一套,否則他也不會走到這個高度,這正是高麗華們所沒有的,至少高麗華們沒有機會經曆過,或者說高麗華們雖然經曆了,心不在那上麵,沒能產生必要的影響和價值。他很擔心自己現在在省城的行為,因為他摸不準省城各種人物心理,也就無從應對了,而且這裏的官員和各色人等是那樣精明又是那樣多,關係又是那樣複雜和微妙。他想早點下到地方上,那裏人員相對比較少,關係相對簡單,應付起來省心得多。可是又想到,那後來呢,總不能一輩子在地方上混吧,自己現在處在這個級別上是很顯眼的,因為太年輕了。他由著想象馳騁。高麗華出去了又回來,手裏拿著紅色塑料袋。她這是要分裝河蟹。
邵定發搬著一箱口服液,高麗華拎著河蟹下樓。邵定發隨在高麗華身後,剛才一番內心思考讓他現在不敢過於自做主張,甚至連走路都不知道該怎麼走好,隻好隨在高麗華身後重新學習。
裝好東西,坐進車裏。邵定發突然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高麗華隨行,會讓湯遙產生什麼聯想,是不是不方便說話。他想和高麗華商量此事,讓她等會開車。高麗華停止了扭動鑰匙,可邵定發沒有了下文。高麗華回頭看看坐在後座上的邵定發,忽然笑了,說:“你是不是怕有我在,你們不好說話?”
邵定發立生微笑,完全是神經的自然感應,心裏無比驚詫。這個女人太不尋常了,僅憑這句話就可以看出她的洞察力和細致,這樣女人要麼遠離她,要麼依靠她,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但這可能嗎?高麗華還在笑微微地看著,邵定發知道在這樣的女人麵前是沒有辦法掩藏自己真實意圖的,說:“要是你去了他會怎麼想?”
“這不是問題,我隻當你的司機,到了地點我在車裏等待,你去好了。告訴我地點。”
“玲瓏苑,知道嗎?”
“那是東北人開的,花了好幾個億,純熱帶風情,哈哈哈。”笑得有些曖昧。邵定發想解釋為什麼要在那裏見麵交談,高麗華已經發動車子了,隻好讓嘴裏的話咽回去。
邵定發再次打電話約湯遙,問他在哪裏,要不要接。湯遙說他剛剛走向大門,車子的事情不要管了,十分鍾後見。邵定發有點開心了,湯遙還真地來赴他的約會,說明湯遙還是在乎自己願意和自己打交道。他卻不知道湯遙之所以這樣是看重邵定發這麼年輕就處於副廳級別,這可是金字招牌,還有就是這次所辦的案子,案子雖然棘手,卻說明柯副書記對邵定發還是有想法的。不管怎麼說,這麼年輕又處於這樣位置,即使現在不受重視,將來也會受重視。做領導秘書的閱人無數,都是級別不低的領導幹部,他知道像邵定發這樣的屬於後起的能夠相交的以後能夠借重,自然樂得提前交結,自己也不能一生隻幹秘書。現在邵定發處於十字路口,自己能夠幫他一把,邵定發還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