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謝。但不知我要做什麼準備?”邵定發現在完全明白了,姓柯的要用這個理由拴牢自己,也間接地證明焦化蓉的猜測不是空穴來風,自己很可能進入了調整後的班子裏,他要將自己作為他和喬書記之間的政治人質,來討價還價,這說明姓柯的暫時還有相當的資本。邵定發急速思考,說:“這是為我好,我聽從安排。”柯副書記微微笑。黃法定說:“初一由郝總統一派車接,您在家裏等待就是。”邵定發說謝謝。黃法定說:“時候不早了,我也得繼續尋找。”柯副書記點頭微笑,邵定發要跟著一道走。柯副書記讓他留步。
邵定發以為姓柯的要和自己說可能的班子調整,心裏急速想著如果他提出該怎麼應對。柯副書記並沒有說此事,而是從抽屜裏拿出幾封信遞給邵定發。邵定發打開,裏麵都是舉報他的過失和以權謀私等內容。邵定發不及細看,說:“柯書記,這些省委相信嗎?”柯副書記嗬嗬一笑說:“還沒有扯上省委,但是保不準以後省委不知道。”
“那您相信嗎?”
“我要是相信了,還把信交給你,我們還能坐著心平氣和地說話?”邵定發安心了,隨即覺得不對,剛才情急之下失去理智,現在想來,這可能都是子虛烏有,目的隻有一個:控製自己。他想,一個省委副書記怎麼可以隨便將舉報信交到被舉報者手裏,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邵定發又想到,他這樣違反組織原則的舉動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自己選邊站隊。邵定發在最初的驚慌過去後,笑嗬嗬說:“一切聽從書記的安排,也請組織出麵調查。”柯副書記說:“很好,你放心,有我在沒有人動得了你。”邵定發想起一事,將那件事說了會讓姓柯的更放心,於是提出將湯遙和顧維穎對調。姓柯的聽了果然同意,說:“這個你和楊部長說,不用書麵建議。”邵定發心領神會地點頭。
回到家裏,楊春枝說國棟來過,還帶來一個自稱是穆什麼縣的姓顧的縣委書記。邵定發知道他們來的目的,問:“說了什麼嗎?”楊春枝說:“也沒有說什麼,國棟留下十萬塊錢,說是孝敬你這個二叔,國棟現在真出息了,這回可是你侄子的孝敬,算不得行賄受賄吧?”臉上無比喜歡。邵定發再次問他們提要求沒有,楊春枝說:“我的耳朵也沒有聾,好賴話難道還聽不懂?”邵定發告訴楊春枝,國棟那錢不能動,得退回去,還要當著顧書記和國棟兩人的麵退回去。楊春枝不理解了,問為什麼,這可是侄子的孝敬。邵定發懶得解釋,說:“你按著我的話去做,開年他們肯定來拜年。現在是多事之秋,凡事都要穩重。”楊春枝問:“這兩幅字畫怎麼辦,要掛起來嗎?”邵定發說:“也不能掛,明天上班前我去書畫市場打聽一下價格然後處理。”楊春枝不經意地歎息了一口。
高麗華打來電話問現在說話方不方便,邵定發問什麼。高麗華似乎猛然聲淚俱下,說:“開道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我和姓柯的在一起過,正鬧著要離婚。”邵定發問:“你是自願和那個人在一起的還是被迫的,你們有多長時間了?”高麗華說:“要是自願的我還和你說嗎?我是沒有辦法,就三次。他有唐靜茹,他就是……嗨,他就是眼饞嘴凶其實做不好,跟太監差不多。”邵定發那天在舔園看到姓柯的吃藥了,不相信藥物不起作用,高麗華對自己沒有講實話,也不揭穿,說他會找機會勸勸開道。
公主街687號是一家三開門臉的集裝裱、銷售為一體的書畫店,在這個繁華的寸土寸金的商業地段算是很有規模的店麵了,老板正是秦士林,一個滿臉山水畫褶皺的中年人,雙眼透著山的深邃,嘴邊似乎蘊含著水的隨意。看了一眼邵定發放到玻璃櫃台上的字畫盒子,眉頭一跳,又打量了一眼邵定發,咧開嘴唇很恭敬地問邵定發是要裝裱還是代為銷售還是直接銷售。
邵定發說:“都不是,想請您給估個價,可以嗎?”秦士林哦了一聲,臉上深邃裏舒緩了一下馬上還原,動手去掉盒蓋,拿出一幅展開。這是一幅以墨為主的線條簡約而又墨色層次變化較少的農家歇午圖:半片小院,一掛葡萄架半遮了農舍大門,三五掛葡萄點綴其下,架下一隻老母雞正帶著幾隻小雞啄食,架下的陽光暗影顯示時間似乎為午後一點左右。邵定發看不出此畫的奧妙和價值所在,但是他不會輕易發表對畫的評價,以免叫秦士林看輕,作出不符合畫本身價格的判定。秦士林似乎沒有認真看畫,隻瀏覽了一下收卷。邵定發驚訝了,說:“秦老板你這就完事了?”秦士林將卷好的畫放進盒子裏,咧出微笑,說我對他太熟悉了。話裏的信息太豐富了,邵定發嗬嗬笑,說:“那你再看看這幅字。”秦士林笑說:“不用了吧,那是一副我省書法家劉暢仿張旭的狂草,內容是梁啟超的一句讚頌陸遊的詩‘亙古男兒一放翁’。”邵定發似乎不相信,拿出字軸,秦士林幫著展開。果然是一幅那樣的狂草。邵定發傻眼了,這說明字畫就出自秦士林的店裏,從秦士林話語裏的暗示,似乎自己不是第一個拿著這兩幅字畫來這裏的客人了。
秦士林看著邵定發驚訝,和氣地說:“客人您不用驚訝,現在這樣的事情多了,您肯定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嗬嗬,多經曆了幾次就不奇怪了。”邵定發不和他應對,說:“那就麻煩你估價。”秦士林嗬嗬笑,說:“這幅字值不了幾個錢,當初展銷價是六萬六,現在市場價為八萬左右……”邵定發心裏又是一驚,八萬可以在現在的省城買一個三十平米的房子了,這字不值錢,那畫一定有一二十萬了?他還沒有接受過這麼貴重的禮品。秦士林繼續說:“這幅畫雖說是當代人的作品,可是他的名頭很響亮,是中央美院教授範曾。他可是每年隻畫二十幅畫,所以形成了一畫難求的局麵,早年一幅畫統一定價二十萬,現在你這幅農家休午圖已經達到八十萬了。”邵定發半晌無語,秦士林和他又說了什麼他似乎沒有聽見,隻管收拾字畫,夾著離開。秦士林怎麼挽留都沒有用,隻好撂過去一句:“真是怪人。”
邵定發將字畫鎖進辦公室保險櫃裏,拿起話筒準備給夏小雨打電話,又停止了,因為此時外麵響起了劉秘書接待客人的問候聲。從聲音裏邵定發聽出了來人是薛思清,忙走過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