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邵定發好像剛剛想到一件事情,請湯遙暫留。顧維穎知趣地一個人下樓。邵定發等湯遙進屋,關上門,請湯遙坐下,聲音很小地告訴湯遙,說:“顧維穎這個人有點不對勁,他在穆祥可能有問題,希望你小心應付,特別是邵國棟那樁案子,我始終懷疑是不是他采取了高壓手段。如果是那樣就會出現冤案,當事人一定不會甘服的。你可能聽到某些風聲了,我不能給那些暗中的人留下把柄,你知道該怎麼做吧,這個事情就拜托你暗中查訪了。這對邵國棟也是一件好事,我希望他的路走得正,如果歪了必須及時糾正。”湯遙說:“這個你就放心,我別的本事沒有,這個我是在行的。”邵定發嗬嗬笑說,那就拜托了。湯遙說應該的,又小聲提醒邵定發,說:“聽說清和觀開年要舉行開光大典了。”邵定發說:“是,有什麼異常嗎?”湯遙說:“秘書長最好到時候能躲開。他們的關係說不清楚,那裏麵不僅僅有洪慧……還有其他人,還有其他事情,要是哪天出事了,這些東西會有人給揭露出來,你要是和他們摻和進去了就麻煩了。”邵定發說:“感謝提醒,你到穆祥也要小心觀察。”湯遙說:“我栽倒過一次了不會再重蹈覆轍的,這個機會都是你給的,我沒齒不忘。”邵定發說:“不用這樣,那是舉手之勞,何況我們不還是好朋友和兄弟嗎?那個鍾曉紅怎麼樣了?”湯遙說他也不知道鍾曉紅的行蹤。
兩人在互道珍重裏告別。邵定發的手機突然響起,感到很意外,現在都快過年了,誰還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自己?
打電話的是龔茜,龔茜沒有說客套話,直接說邱維能在武威惹了點麻煩,十月份辦了省委財經領導組副組長的外甥,本該十一月到賬的六百萬財政撥款至今沒有到帳。邵定發說:“他怎麼不早說?他自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啊。”龔茜說:“他說為他們酒廠的事情麻煩你很多了,說你工作太忙,不想給你添麻煩耽誤時間,這個可不是什麼好事,不能讓你得罪人。”邵定發暗自點頭,又十分感動,問龔茜:“你打這個電話老邱知道嗎?”龔茜說:“不知道,老邱很有希望擔任副市長不想將矛盾公開化。”邵定發問那個副組長叫什麼名字。
“仇和。”
邵定發說知道了。任何人的事可以不辦,邱維能的難處他不能不解決,盡管邱維能沒有求他。他和邱維能之間是惺惺相惜,邱維能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何況邱維能這次行得正。邵定發沒有理睬楊春枝快樂的囉嗦,思考著疏通的對策。
臘月三十上午,邵定發給財經領導組打電話,對方聽任電話鈴聲一直響著。邵定發判斷財經領導組不辦公了,自己這裏上午基本沒有來辦事的了。邵定發交代劉秘書幾句,說:“到十點半還沒有人來,你就回家過年吧,有事給我打電話。”劉秘書說他一定堅守好崗位。邵定發到交際處,問值班幹部知不知道省委財金領導組的仇和副組長的住處。值班幹部說:“他就住在我家後麵,肖處長和他家一棟樓還一個單元,我帶您過去。”邵定發嗬嗬笑,說:“不用,也沒有什麼重要事情。”
下樓後,邵定發給肖處長打電話,問他現在在幹什麼。肖處長聽說是邵定發的電話,好像很激動,說:“不管我在幹啥,您有什麼指示我馬上辦。”邵定發說:“那就麻煩你了,你和省財經小組仇和副組長認識嗎?”肖處長說:“認識,我就住他家樓上四樓,老爺子人挺好的。”邵定發說:“我想拜訪他,你看他喜歡什麼,我也好準備。”肖處長趕緊阻止,說:“您什麼東西都不要帶,老爺子不同常人,性格很倔,從不接受人情,要不也進不了財經小組。”邵定發明白了,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用不著虛應故事,但還是覺得空著雙手過去不合適,現在可是年三十了。問:“仇和就沒有其他的愛好?”肖處長停頓後,說:“我去過他家,看到掛了好幾幅字畫,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好。”邵定發高興了,說:“你下來等著,我一會兒過去,然後你領著我拜訪仇和。”
聽說仇和家裏懸掛著字畫,邵定發心裏有底了,家裏可是有張楚贈送的四幅字畫,張楚的字畫在省裏較有名氣。可問題來了,要是直接送,仇和肯定拒絕,事情不僅辦不成,反而可能會鬧個灰頭土臉。邵定發決定以請他鑒賞為幌子,看看他的態度再說。回家拿出那幅“寧靜致遠”的字和一副深山隱居圖,開著別克去肖處長說的地址。
肖處長很高興地迎著了邵定發,兩人在樓下說了好一會兒話,主要是邵定發想多了解仇和,為見麵作準備。
肖處長很有禮貌地敲擊仇和的門,裏麵問是誰。肖處長說:“我是四樓的小肖,洪阿姨。”門開了,一個五十來歲的氣質不錯的婦女出現在兩人麵前。她正是肖處長口裏的洪阿姨。洪阿姨滿臉笑容問:“肖處長這會兒還有事?哦,這位是……”邵定發不待肖處長介紹,笑笑說:“洪阿姨,我是邵定發。”
“邵定發?”洪阿姨有點遲疑,“邵定發”這三個字完全陌生。裏麵一個男聲遙遙傳來,問是哪個邵定發。肖處長提高聲音說:“仇叔,是我們的邵秘書長,也是我們辦公室主任。”
洪阿姨睜大眼睛問:“小肖,你不是在省委辦公室嗎?怎麼這位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
“是是,是我們邵主任。”
“哦,這麼年輕啊,嗬嗬,快請進請進。”
兩人謝過進門,換了拖鞋。仇和此時從裏麵出來,臉上露著不卑不亢的笑容,說:“邵秘書長真是稀客啊,不知來此何事。”也沒有和他們握手,揮手示意他們就座,自己坐到沙發一端,叫洪阿姨泡茶。肖處長說:“我來,洪阿姨您忙。”洪阿姨沒有謙讓回去繼續準備過年事務。邵定發落座後,將兩幅字畫放到茶幾上,笑盈盈說:“仇老,大過年的貿然造訪,確實有兩件小事勞煩您老,您老不怪我唐突了吧。”
“一般不會,那要看什麼性質的事情了。”仇和的態度和語氣讓邵定發倒吸一口涼氣,保持笑容不減,說:“仇老,這第一件事是向您討教,您可是我省書畫界的泰鬥級人物,今天朋友給我兩幅字畫,這個字畫應該作什麼級別的裝裱,在哪裏裝裱?”仇和對邵定發的恭維沒有反感,臉上還露出喜色,看著茶幾上放著的盒子。邵定發看到了希望,並不著急打開盒子看字畫,說:“不知道仇老能否給我指教。”仇和說先看看再說。邵定發說:“那好,請仇老過目。”他小心取出那幅字,和肖處長很小心地展開在仇和眼前。仇和眼光大盛,湊近細看,又後坐遠觀,看完內容看落款,再看印章,最後伸手從邵定發的手裏拿過。邵定發目視肖處長放手,肖處長會意,輕輕鬆手。字擺放到仇和麵前,仇和仔細把玩,半晌鬆開手,正色問邵定發和張楚是什麼關係。邵定發沒想到仇和問出這個問題,大惑不解,然而馬上像沒有準備地隨口說:“張省長是我的老上級,也是我的舉薦人。仇老,你怎麼問這個問題,和這幅字有關嗎?”仇和臉上柔和了,笑容壓縮了眼睛,說:“我們有個約定……哦,不說這個,你是驚訝我是怎麼知道這幅字是張楚的是吧?那我告訴你們,他的字我熟悉,落款裏有他的筆名。還要我說嗎?”邵定發很好奇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約定,可是仇和不說自己是不能問的,笑嗬嗬地請教如何裝裱在那裏裝裱,他可不敢問字的水平和價值。仇和笑嘻嘻,說:“邵秘書長要是相信我老頭子,裝裱的事情交給我好了,正月底我會將兩幅適當裝裱後的字畫交到你手裏。”邵定發連聲道謝,說:“那就太好了,讓您費心了。”問要多少錢,準備掏錢預付裝裱費。仇和說:“打住!如果這樣,請邵秘書長拿回去。”臉上馬上變色。邵定發連忙說:“我唐突了,還請仇老原諒。”停止了掏錢。仇和變回笑臉,說:“我們都是和張楚意氣相投,如果不是這樣我寧願不交。”邵定發徹底知道仇和的為人了,心裏大安,收起字放進盒子裏,說那就拜托仇老了。將兩幅字畫放到仇和麵前的茶幾上。仇和沒有推辭也沒有動字畫,問邵定發的第二件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