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定發聽到的那個熟悉的聲音是從楊春枝嘴裏發出的,他豈能不驚懼?楊春枝現在還沒有工作,整天在街上看新鮮。她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邵定發謝絕了很多人的熱情和很多很好的工作。他不想因為老婆的工作聯係上任何人,那會給人落下口實的。他讓楊春枝上街自己找工作,說不管是什麼工作也不管工資多少,一定要自己找。楊春枝理解邵定發的想法,雖然對那些很好的工作流失很惋惜,那些工作工資高很體麵又輕鬆,但是體諒邵定發的用心,她還記著邵定發在臨湖時候常說的一句話:“就當我還是一個鄉村教師。”現在,楊春枝是來錦園春找工作的。她找了很多家商店,飯店,由於她沒有打出邵定發的牌子,人家問她是什麼文化,她隻能說上過小學一年級,經理們都搖頭,說他們需要年輕漂亮有文化的,那樣就給他們多了一個廣告牌。她走過錦園春,因為樓太高了,她沒敢進入。這回是回家,壯著膽子進來試試,反正多失敗一次也沒什麼。她想,大飯店總該需要清潔工吧,不行的話幹洗碗工也行。她哪裏想到自己的丈夫也在,還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坐在沙發裏手拉著手說話,情不自禁發出那聲驚訝。驚訝過後,善良和聰明占據了主導,她不想讓心愛的丈夫難堪更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急速轉過身體走到服務台前,站到那兩個客人裏。等邵定發出門後才轉過身體,望向邵定發坐過的地方,高麗華仍然在座,好像失神地呆坐。楊春枝很想走過去看個真切,問個明白,但是,邁出的腳步遲疑了。女人的善良再次阻止了她的好奇心和妒忌心。
這個夜晚,他們沒有做愛,也沒有吵架,連互相詢問都沒有,完全是兩個沒有見過麵不理解情況的人。邵露卻頗興致地說著她進入新學校的感受,說:“大城市就是有優勢,我們那裏的高中也是省示範中學,可是和這裏的一比就沒法提了。”邵露是從心裏滿足到嘴邊,化作喜慶的語言釋放出來。在家裏邵露是中心,邵露高興了全家都高興。可是,今天邵定發有點悶悶不樂又有點心不在焉。邵露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楊春枝嗬嗬笑,說:“你爸爸正在想全省的大事呢,嗬嗬,你就不要煩他了。”邵定發聽了很不是滋味,說:“你們吃飯吧,我出去走走。”也不管母女倆什麼反應,套上外衣開門。
夜晚的寒冷讓邵定發打了一個寒顫,頭腦裏的鬱悶疏散了不少,默默地看著稀疏的星空。忽然,腦子裏迸發出“人和人性”這個人們似乎永遠沒有滿意答案的哲學命題,嘴角發出苦笑。楊春枝明明看見了自己和高麗華,卻不當場揭破,回家後也不問,隻拿話語善意地點示自己,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這個度量和智慧似乎和一個來自農村的沒有文化的婦女搭不上界,她身上具有的是人性美的一麵還是深藏著某種陰險……沒等邵定發繼續聯想,手機打斷了他的思考,來電話的是顧維穎。
安局長辦事效率就是高,三天不到就傳來好消息,說他已經找到了,兩本證書是完好的,可是那兩份過戶文件不在了,小偷說那個對他沒有用燒了。邵定發說了一個好字後,說:“等我辦完事情再說。”安局長知道邵定發現在說話不方便,掛了電話。
正在和邵定發說話的是焦化蓉和剛剛借調過來的龔詩懷。龔詩懷到來的目的是借著感謝的幌子加深邵定發對他的印象,是焦化蓉安排的。邵定發此刻有點為姓古的遺憾,他斷定龔詩懷才是焦化蓉真正的心上人,現在龔詩懷來了焦化蓉是不會真心對待姓古的了。龔詩懷是典型的美男,年輕、帥氣、體格勻稱,所缺的就是社會地位,現在焦化蓉正在給他彌補。龔詩懷很會說話,幾句話讓邵定發從心中的厭惡裏走出來,站到春天裏。此時,焦化蓉瞧著龔詩懷,滿眼裏都是喜愛。邵定發嗬嗬一笑,說:“龔科長,我們都從臨湖那裏出來,都是家鄉人,今後多多照顧。我知道你現在很擔心能不能在省委宣傳部站穩腳根,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你幹得不錯,不需要我給你說話,要還是幹得不好,我就是給你說話了,宣傳部也不一定留你,所以你今後能夠留下來,那完全是你自己的努力所致,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嗬嗬,焦主任,龔科長,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聊了。”龔詩懷說:“非常感謝邵秘書長,我們不能耽誤您工作,那我們回去了。”焦化蓉說:“詩懷想請你出去坐坐,看來現在不是時候,以後瞅機會吧,到時候可不要推辭哦。”邵定發說一定一定。送走他們,邵定發沒有回辦公室,向劉秘書交代幾句下樓赴姓安的約會。
接過兩本證書,邵定發心裏輕鬆了點,但是總覺得不踏實,那兩份文件真的像姓安的所說叫小偷燒了?好像是姓安的有意隱瞞,讓別人攥著把柄是不好玩的,可是他也不能說出來。說:“感謝老哥,今晚我做東,好好犒勞您。”其實,邵定發很想立即就走,盡快將證書交給唐靜茹。唐靜茹還在等著去房管所和車管所消除記錄呢。安局長這次沒有謙虛,受之無愧地說:“好,我們兄弟好久沒有喝酒了,正好我今天還真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從中撮合呢。”邵定發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心一橫很痛快說:“好好,我們一醉方休。你說去哪裏?”
安局長請邵定發上車,說到了就知道了,現在保密。上車後,邵定發給唐靜茹打電話,說東西拿到了,明天辦理吧,不在乎這一個晚上。安局長好像有意無意地說:“聽說那小偷是從床上拿著床單將那些證件文書包裹後拿走的。”邵定發哦了一聲,心裏極其緊張,可是臉上輕鬆,說:“哈哈,那算不了什麼。”安局長發動車子,駛入主道,輕描淡寫地說:“我也想拿回床單,聽說小偷已經洗過了自己在用,就沒有緊追了,畢竟他也是看到那些東西,萬一要是他聰明起來,悟出什麼就不好辦了。唉,現在辦案就是麻煩,有些事就是聲張不得。”
“你把那小偷怎麼辦了?”
“還能怎麼辦,嚴辦了會激發問題,不辦遮不了別人的耳目,隻有罰款了事。”邵定發哦了一聲,默默無語,心裏明白了姓安的所說的含義,對姓安的咬牙切齒。
車子停在一座門臉不大,但是很考究的乳白色建築物門前。保安們好像很熟悉安局長,盡管沒有穿警服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一個保安跑過來,笑嗬嗬說:“局座好,車放哪裏?”安局長擲過鑰匙說老地方。保安說了個是,開門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