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麵走進來的是一個太監模樣的人,看樣子,他對千華宮的一切是十分熟悉的,走起路來幾乎不需要看腳下的路,沒有抬頭看周圍的一切,但是心裏卻好像是一目了然的,就連台階的位置,他也不用刻意去注意一下,而是很熟練地抬起腳,然後放下。
青墨的頭壓得很低,但這並不是因為自己是一名奴才而不敢和子諾對視,而是因為心裏的愧疚,讓他覺得子諾的目光隨時可以將他殺死。他的低著頭,不是出於禮節上的,而是出於內心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是他不敢看的,或者是不願去看的。
恰好走到裏子諾約三尺遠的地方,青墨停下了腳步,“奴才見過娘娘。”說著,他撲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依然是將頭深深地低著。
子諾遲疑了一下,停頓了片刻,她大概是在醞釀著自己的情緒吧!麵前的人,勾起了從前太多的記憶。
“起來吧!”子諾的聲音輕輕地,柔柔地,背後又藏著許許多多的難以名狀的東西。這三個字,不是一個主子對一個普通奴才的命令,而是含著情感的,這情感,是時間的沉澱。
“奴才不敢,奴才是來請罪的。”青墨沒有按照子諾的吩咐站起來,一動都沒有動,還是跪在那裏,他是覺得這是自己唯一可以贖罪的方式了。如果,一直跪在這裏可以洗去他內心的愧疚的話,他寧願一直不起來。
子諾打趣道,“請罪?本宮還以為你是來道賀的呢!”
青墨聽出了子諾這開玩笑的口氣,心裏更加感到不是滋味了,因為,從這些話裏,他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平易近人的穎妃娘娘。
“娘娘,奴才有話對您說。”青墨還是沒有抬起頭。
“抬起頭來再說。”子諾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青墨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還是絲毫沒有動。
“本宮讓你抬起頭來。”子諾提高了嗓音,她是在宣布,這是命令,不容反抗。
青墨是了解子諾的,子諾將聲音提到這麼高,意思是她不想再將這命令重複了。他不敢違抗子諾的意思,隻好把頭抬了起來。
頭是抬了起來,但是目光卻始終不敢和子諾對視,他甚至不敢看這屋子裏的任何一處,哪怕是一個角落,當然,他也不必去看,因為,這裏都有些什麼,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青墨當然清楚這裏的全部,他曾經便是這千華宮的主管太監,隻是,自從子諾被打入冷宮之後,他便被派去打掃傾欲閣。傾欲閣是新進宮的宮女們住的地方,由芊芩掌管。
當時,子諾是在宮中煊赫一時的穎妃,這千華宮可是宮中著名的地方,青墨作為千華宮的主管自然也是小有名氣,宮中大多數人都識得他。他在宮中的奴才中間,也被認為是身份顯赫的,其他的奴才見了他也不敢有所怠慢。皇宮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奴才往往是隨著主子的榮辱而起伏的。
可惜,千華宮的榮耀沒有延續下去,主人被打入了冷宮,奴才自然也就跟著倒黴了。除了雲兒跟著子諾住進了冷宮之外,大部分奴才都被分到了其它的宮中,又有了新的主子。當然,他們的日子過得不比冷宮好多少,畢竟子諾當時在宮中是遭到很多人妒忌的,如今她一下子一無所有,那些曾經和她爭風吃醋的妃子們又怎麼可能信任原來千華宮裏的奴才呢。更多的,是把對子諾的怨氣都撒在了這些奴才身上。當然,他們是無力反抗的,作為皇宮中的奴才,根本就沒有權利掌握自己的生命,更何況是自己的生活。
可是,很多人都感到十分奇怪,唯獨青墨被派到了傾欲閣,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在宮裏,奴才伺候主子倒是天經地義的,可是被派去為新進宮的奴才們打掃房間那是伺候奴才,這就可見青墨的地位一落千丈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千華宮的總管一下子就被這般“怠慢”。更讓人感到奇怪的是,時間不長,青墨就像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當然,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沒有人再去對於他的結局刨根問底了。
“真的是你?”子諾在目光和青墨相對的那一刹那才真正地相信了他就是青墨。
剛到冷宮的時候,子諾也曾派天恒打探青墨的下落,但是後來,便沒有了消息,有人說青墨死了,有人說青墨被派到了宮外,甚至有人說他逃了出去。沒有人能夠給出固定的答案,但是沒有辦法,身在冷宮,子諾已經沒有能力去關心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