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灰白發青的小鬼伸出一根手指,信誓旦旦對窗邊的沈秋霖說:“你也得這個病一年了,肯定馬上就要死了。”

沈秋霖擺正腦袋,也對病房窗外樹蔭下的小鬼伸出一根手指:“但是我爸爸說,我至少能活到一百歲。”

小鬼麵露不屑,拍著胸脯以過來人的身份道:“我沒死之前我爸爸媽媽也是這麽哄我的。”

沈秋霖:“……”

“你快些死吧,我一個人好無聊。”這回輪到小鬼歪腦袋了,他捧著下巴說不吉利的話,臉上卻不見惡毒,全是不知世事的天真無邪,“你死了就能陪我玩遊戲了。”

沈秋霖聞言用一種與年齡極為不符的神態歎了口氣:“我不死也能陪你玩遊戲,我死了就不能陪你了。”

小鬼疑惑:“為什麽啊?”

“因為死了我就要去見媽媽了。”沈秋霖道,“我媽媽也死了。”

說完,沈秋霖伸手把窗戶開得更大了些:“外麵光烈,你要進來和我一起看電視嗎?”

“要要要!”

小鬼欣然飄進屋內,謝印雪也翻了一次窗,跟在小鬼後麵進了病房。倆小孩子並排躺在床上,雙眼盯著電視,謝印雪就挑了沙發坐下,眼眸凝著房門。

——他在等兩位許久不見的故人。

其中一位人未至,聲先至,他嗓音嘶啞,透著疲倦和痛苦:“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緊跟著,便有人嗓音儒雅溫和地安慰他:“我知道,懷慎,你先別急。”

謝印雪聽著他們的聲音,忍不住垂睫闔目,再睜開時,房門也應聲打開,兩道高挑的身影齊齊立在門口,一道清臒瘦長,另一道仙姿出塵。

那個麵容年輕,雙鬢卻早早生出幾根白發的男人眼眶有些發紅,卻在看到床上穿著淺藍色病服的小孩時硬扯出一個笑容。

他大抵是不常笑的,勉強笑起,笑容也僵硬不自然,但聲調卻分外溫柔:“阿霖,這是你七叔叔,玉清師父。”

一邊說著,他一邊走到床邊探了探沈秋霖的額頭,確認他沒在發燒後又摸摸他發頂:“今天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爸爸。”沈秋霖仰頭回完男人話,才縮在男人懷裏望向另一個穿著青色長褂的男人,乖乖叫人,“玉清師父。”

“叫七叔叔也可以的。”

陳玉清彎了彎唇,視線輕輕掃過病床的另一側,笑著問:“阿霖在和朋友一起看電視嗎?”

沈秋霖在倆人開門進屋時,一對雪目便恢復了成了烏潤的黑色,聽了青褂男人的話,登時驚異地眨眨眼。

沈懷慎抱著沈秋霖,低聲說:“阿霖,給七叔叔看沒事的。”

沈秋霖“哦”了一聲,再一眨眼,下一秒,他眼眶中色若點漆的眼瞳,驟然間便成了晶瑩如雪的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