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幹媽……”
柳不花怔詫地問:“你是……哭了嗎?”
“……我有什麽錯?”
男人喉結滾動,不答隻問。
他嗓音幹澀低啞,是一種在痛苦和折磨中才能發出的腔調。
柳不花剛想告訴他誰都會哭,哭一下當然不會有錯,沈秋戟卻在這時也到了後院裏,柳不花以為他當真找到了能使天降刀雨的奇門秘法,趕緊去攔沈秋戟。
誰知沈秋戟隻是來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他哭了?我來瞧瞧。”
而步九照壓根沒理他們倆,他雙手合攏,將謝印雪留給他的那枚小小氚燈攥緊在掌中,貼近心口慘笑:“我最初……”
“真的隻是想……”
——想追尋一抹溫暖的天光而已。
長雪洲那麽冷,終年風厲霜飛,天凝地閉,每年隻有夏至一日能夠見到煦陽。
無人為他擋朔風,無人為他遮寒雪。
他便求著、盼著、巴望著去碰一碰那道明暖熾烈的天光,尋它來為自己禦寒,到底有什麽錯?
他在長雪洲想了一萬年,在鎮鎖千秋圖裏想三千年,在明月崖中想到夜窮日盡,也都想不出他有究竟什麽錯。
“我有什麽錯——!”
步九照仰起頭,嘶聲力竭質問天地。
他的身體也在那一瞬發生變化,先是瞳仁驟縮如針,繼而眼白充血漲紅,他俯身跪地,弓下脊骨,身上的玄衣頃刻爆裂破碎,眨眼間,院中便沒了那道形隻影單的孤寞人影,隻剩身龐如小山,蝟毛如黑雲的凶獸窮奇。
凶獸前爪撕踏著地麵,上半身屈傾下壓,仿若下一刻就要躍起飛往天際。
“他不是蛇精啊?”看著這令人驚駭的一幕,沈秋戟睜大眼睛。
柳不花去捂他的嘴:“你少說兩句吧,咱倆都在他食譜上呢,他廚藝又好,等會把我們都烹了。”
似是被柳不花說中了般,凶獸大張血口,尖牙猙獰,朝天地暴喝狂嘯。
叫聲卻淒厲哀絕,伶仃堪憐回蕩在廣袤無際的茫茫穹宇之下。
刹那間火光衝霄,一道猩紅的炙燃熱浪以凶獸為圓心攜摧枯拉朽之勁,瀑落九天之勢,猶如業火焚盡世間萬物般擴散開來。
柳不花和沈秋戟本能地閉上眼睛,被火浪燎過時卻隻覺得周身一暖,再睜眼時,就發現明月崖從天至地,再無一片雪影蹤跡。
而那凶獸沒有飛向天際。
柳不花愣怔地看著凶獸追星趕月般衝入祠堂,朝牆上掛畫奔去。
待回過神來,他也眼淚狂湧:“小幹媽!你害我下輩子不能做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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