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一旁賠笑:「大妮自小能吃苦,不用太嬌慣。」
02
季鬆竹淡淡笑了下,又夾回我碗裏:「你瘦,你吃。」
婆母也勸:「吃吧吃吧,還有呢。」
我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眼眶不由紅了。
自弟弟出生後,我再也不曾吃到過雞腿。
吃過飯,婆母留父親住一晚,他卻急著要回去:「家裏事多,走不開。」
婆母給了他一包煮熟的雞蛋:「帶回去給孩子吃。」
父親推辭一番接了過去。
我跟著送到門口,他回過身:「不用送了,往後這就是你家,好好孝順婆母,伺候男人。」
風雪烈了,迷人眼,我卻哭不出,隻點點頭:「嗯。」
他都趕車走出一小段,又匆匆回來,從腰間摸出小小碎銀子塞我手裏:「拿著吧,別跟你母親說。
」
鄉下人嫁女子,嫁妝一般是被子、花布這些。
母親準備的東西看著又大又多,可婆母上手一拎,就變了臉色。
我知道,那些看著厚重的棉花被裏,縫的都是蘆花。
我局促又羞愧。
卻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將碗筷收起拿到井水邊去洗。
剛把水提上來,婆母風風火火過來了。
她搶過我手裏的碗:「哪有要你一個新媳婦幹活的道理。」
她放下碗,看到我手上斑駁的凍瘡,長長嘆口氣:「快,進屋陪鬆竹去吧。」
夫君正坐在炕上看書,並未寫字。
見我進來,他白皙的耳朵紅了紅,往一側讓了讓。
那一頁書,他看了一整個下午。
很快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婆母給我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說我太瘦,要多吃點。
她是真的待我好。
用完晚膳,婆母點了紅燭,又在炕沿貼了兩個紅囍字。
她拍著我的手:「鬆竹命不好,婚事也不敢張羅,委屈你了。」
我搖搖頭:「不委屈的。」
紅燭燃了過半,夫君還在看白日裏那一頁書。
我小聲問:「夫君不睡嗎?」
他清了清嗓子:「這就睡了。」
說著就要去吹蠟燭。
我拉住他:「不能吹,吹了就沒法到白頭了。」
他坐在床沿,搖曳的燭火裏,神色有點頹然:「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讀書又一直不中,與我共白頭,也恐委屈了你。」
關於他的事,早有好事的鄉親與我說過。
據說他聰慧至極,十二歲就已是鄉裏的童生。
然而自那之後八年,每次秀才考試,他總是落榜。
明明考完,他默寫的試卷,均得到一致好評,可最後一放榜,總也沒有他的名。
加之兩任妻都在新婚前死了,鄉裏人人都說,他是掃把星轉世。
若非如此,以他的家境和相貌,也輪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