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年來,我第一次惴惴不安地拿著錄取通知書,對家裏提出了要求。
我穿著卡肩不合身的短袖,站在沉默的父母麵前,輕聲開口:「爸,媽,我想念書。」
他們坐在馬紮上,低著頭不說話。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我爸。
他把卷煙往地上一扔:「學習學得心野了!你想念書就能念?家裏哪有錢給你念書?」
料到這場談判的結果,可還是忍不住委屈。
眼淚在打轉,我大聲問:「怎麼沒有錢?宗耀吃炸雞就有錢,宗耀出去玩就有錢,宗耀幹什麼都有錢,為什麼連念書的錢都不給我!」
阮宗耀已經 200 斤了,他在一邊罵罵咧咧地玩遊戲。
聽到我這話用力一摔墊在手底下的書:「臭婊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見不得我好是不是!」
他隨手墊在手底下為了玩遊戲稱手的書。
卻能墊起我的人生。
我爸也氣得喘如牛:「你個死丫頭!不帶把的賠錢貨!你敢跟宗耀比,你跟宗耀怎麼比?!」
「要是沒有宗耀,你就讓我們老阮家斷子絕孫了你知不知道?!」
他一邊嘶吼,一邊撕了我的通知書。
我要去奪,被狠狠甩在地上。
我媽沉默不語,去一邊做飯了。
她早早買好了排骨,因為阮宗耀要吃紅燒排骨。
阮宗耀動也沒動,卻已經是贏家。
他朝我啐了一口,無人製止。
那一瞬間,他們掐滅了我最後的希冀。
摔在地上的擦傷沒有處理,深夜還是火辣辣地疼。
我躺在床上流淚,為了不發出聲音,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夜,那麼黑。
鄉村的夜裏更黑,像是沒有一點光。
不久後,中考狀元放棄讀高中的消息在學校裏傳開。
大家聽了,都也隻是紛紛嘆了口氣。
「唉,女孩嘛。」
「女娃子,沒辦法。誌向短。」
如果女孩不出聲,沒人知道她們是如何被扼殺。
隻會毫不在意地說:「是她們自己誌向短。」
流言傳開沒幾天,周老師找上了我。
她拉著我在辦公室坐下,看我半晌才開口。
「阮夭,老師說過,你很有天賦,故事寫得很好。
「但……寫作需要體驗,需要閱歷,老師看的那一頁紙上,你寫你以後想要當一個作家。當作家,怎麼能不繼續念書呢?」
憋在胸口的委屈瞬間傾瀉,我嗚咽著,說不出話。
有時候刺痛你的往往不是當下的痛楚與現實。
而是你曾經真的以為,你能成為你想象中的那種人。
「不是我不想上學,是我不能上。通知書是我爸爸撕的。他不讓我上學……」
我崩潰大哭,輕輕拽著周老師的衣角:「老師,我為什麼不能上學呢?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嗎?女孩就不能念書嗎?女孩就隻有一條路可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