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這門親事,還是楚家高攀。
楚錦為了說服她,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想到衛家後來的犧牲,聽到楚錦這樣的話,楚瑜心裏有些不適,神色嚴正道:「衛家滿門忠烈,為國拋頭顱灑熱血,能嫁給衛世子,是我的福氣,隻是我之前蒙了心眼,如今我已醒悟,你便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若再讓我聽到,別怪我翻臉!」
楚錦被楚瑜說得啞口無言,看著麵前人一臉正直的模樣,楚錦簡直想提醒她,昨晚她還在和她謀劃著如何私奔一事。
然而她心知這位姐姐武力值強悍,心思簡單,認定的就不會回頭,若多做爭執,動起手來怕是她要吃虧。
於是楚錦艱難笑了笑道:「姐姐能想開便好。我看姐姐也已經累了,藥放在這裏,阿錦先告退吧。」
楚瑜點點頭,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楚錦恭敬退了出來,走到庭院中,便冷下神色來。
她捏緊了手掌。
如今楚瑜不肯私奔,她難道還真的要嫁顧楚生不成?!
不行,她絕不能嫁給顧楚生。
世子妃當不了,她也絕不能跟著顧楚生到邊境去。從邊境回華京,從九品縣令升遷回來,她最美好的年華,怕就要葬送在北境寒風之中了。
楚錦心中暗自盤算。
而這時候,顧楚生在城門馬車裏,靜靜閱讀著最新的邸報。
他染了風寒,一麵看,一麵輕聲咳嗽。
父親逝世,牽連被貶,這位天之驕子驟然落入塵埃,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手足無措,卻不想這個少年卻展現出了一種超常的從容。
他似乎是在靜靜等候著誰,不慌不忙。
旁邊官兵有些不耐煩道:「顧公子,該走了。」
顧楚生抬眼看了城門一眼,給了小廝一個眼神。
小廝趕緊上前去,再給官兵一兩銀子,賠笑道:「大人再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最遲等到日落,」官兵皺起眉頭:「不能再拖了。」
聽到這話,顧楚生皺起眉頭。
日落……
他回想了一下上輩子楚瑜追上來的時間,他……應該能等到的。
想到這個名字,他有些痛苦閉上了眼睛。
外人都以為麵對家族的一切,他毫不畏懼,其實並不是。
他少年時麵對這一切時,的確是惶惶不安,自暴自棄。是那個姑娘駕馬而來,在夜雨裏用劍挑起他的車簾,朗聲說的那句:「你別怕,我來送你。」,給了他所有勇氣。
年少時並不知曉自己朦朧的內心,隻以為他討厭她滿身汗臭,不喜她不知收斂,厭惡她與兵營軍士談笑風生。
她追逐,他躲避。他一直以為自己心裏,住著的該是楚錦那樣純潔無瑕的姑娘。
直到她死在他麵前。
回想到那一刻,顧楚生覺得心髒驟然被人捏緊,他閉上眼睛,用緩慢的呼吸平息這份痛楚。
楚瑜的死,是他對她愛情的開始。
死後才知,無人再駕馬踏雨相送的人生,有多麼難熬。才知道當年他的厭惡,其實是嫉妒、是對不知名感情的惶恐、是少年人對於羞澀的反擊。
她死得時間越久、越長,他對她的感情,就越執著,越深。
直到他死於衛韞劍下,那一刻,方才覺得解脫。
一覺醒來,他回到了自己的十七歲,他欣喜若狂。
真好。
他睜開眼,彎起眉眼。
他又能看到,那個活生生的楚瑜。
這一次……
他一定會好好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