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紛飛裏,她們手持捧花,並肩穿過拱門,在紅毯兩旁賓客祝福的眼神裏,來到了紅毯末端。
末端站著雙方等候已久的家長。
唐若遙這邊是坐著輪椅的唐含章和唐斐。
秦意濃則是秦露濃和紀書蘭,以及韓玉平梁菽夫婦。
唐含章和每個嫁女兒的父親一樣,別過臉悄悄地紅了眼眶,不讓眼淚掉出來。唐斐沒成年人那麼能忍,從唐若遙走上紅毯開始,就不停地在抹眼淚。
唐若遙被氣氛感染,也跟著眼圈微紅。
另一邊氣氛迥異。
秦露濃沒好氣地懟了一下親妹妹的肩膀,一言難盡道︰“你能把笑容收一收麼?”
秦意濃咧了咧嘴,根
本無法抑製,笑得更燦爛了。
秦露濃說︰“你要結婚了,以後就有自己的小家了,你和唐若遙才是最親密,要一輩子相扶到老的人。”
秦意濃陽光燦爛,點頭如搗蒜︰“嗯嗯嗯,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秦露濃默念︰結婚現場不能打人。
她哼聲,饒了秦意濃一條狗命。
紀書蘭拍了拍秦意濃的手背,道︰“好好過日子。”
韓玉平笑出滿臉的包子褶,他不愛說些肉麻的,全權交由妻子。梁菽拉著秦意濃的手,來回瞧著她,半晌,方輕輕地嘆了口氣,眼神不舍又欣慰,說︰“長大了。”
秦意濃咧了一路的嘴角斂了起來,認真地嗯了聲。
她和梁菽抱了抱,再去抱韓玉平、紀書蘭,最後是秦露濃。
秦露濃抱住她很久不放,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要……照顧好自己。”
秦意濃詫異於她聲音裏突如其來的哽咽,直起腰想看她是不是哭了,卻被親姐姐直接推回了紅毯中央,秦露濃紅著眼眶吼她︰“快結婚!”
秦意濃含淚笑了。
唐若遙那邊也完事了,她沒讓眼淚流出來,因為眼妝會花。
兩人相視一笑,手牽手上了台。
當著江老和四方賓朋的麵許下莊嚴的承諾。
“秦意濃(唐若遙)小姐,你願意娶唐若遙(秦意濃)小姐為妻嗎?”
“是的,我願意。”
“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願意永遠愛護她、珍惜她,忠誠於她,禍福相依,生死與共嗎?”
“我願意。”
在江老的祝福,四方賓朋的見證下,兩人交換了戒指。
秦意濃手剛踫到頭紗,底下忽然山呼海嘯地傳來起哄聲︰“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唯二喊得最凶的就是林若寒和文殊嫻。
林若寒扯著脖子喊︰“舌吻!!!三分鍾!!!你答應我的!!!”
秦意濃在心裏輕輕地哼一聲,輕巧地撩起唐若遙的頭紗,深情對視片刻,她微微偏頭,輕輕吻住了年輕愛人的唇。
淺淺地吻過一下,她想退回來,卻被唐若遙抬手環住後頸,用力地再次吻了上來。
唇上濕潤。
秦意濃呼吸一滯,瞳孔微縮。
新人在台上忘情擁吻。
林若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場︰“啊啊啊啊啊啊啊!!!”宛如養雞場開會。
全體起立鼓掌。
韓玉平抖著手,不知道是想鼓掌還是想捂眼。
就連年逾古稀的江老也跟著笑眯了眼楮。
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秦意濃麵色通紅,還沒緩過神。唐若遙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婚禮現場竟然主動對秦意濃做出如此大膽之事,令現場好友紛紛產生了難以扭轉的誤解。
原來她們倆是年下啊。
林若寒笑瘋了,瘋狂朝唐若遙豎大拇指。
唐若遙謙虛靦腆地笑,秦意濃好像被她吻得有些醉了,下巴擱在唐若遙肩膀,抱著她不放,唐若遙摸了摸女人的腦袋。
現場好友︰ohhhh~懂了
懂了。
新人從台上下來,被簇擁著拍了許許多多的照片,每一張都笑容燦爛,露出潔白牙齒。
秦意濃臉都要笑僵了,還是忍不住一直笑一直笑,最後照片拍出來渾身冒著傻氣,讓她恨不得毀屍滅跡。
等到兩個人好不容易獨處的時候,秦意濃就哼哼唧唧地將臉捧到唐若遙麵前,像個小孩子似的撒嬌︰“揉揉。”
唐若遙手掌蓋住她的臉,輕輕地給她按摩臉部肌肉。
婚紗的蕾絲穿久了會不舒服,所以婚宴敬酒要換一套衣服。唐若遙摟著自從接吻以後就仿佛考拉一樣黏在她身上的秦意濃去屋裏換裝。
秦意濃換上布料柔軟的禮服,忽然想起什麼,道︰“你看到我姐姐了嗎?”
唐若遙說︰“她不在外麵嗎?”
秦意濃走過去給她扣扣子,整理領口,歪著頭想了會兒,說︰“好像沒看見。”
唐若遙握住她的手啄了一下︰“我們一會兒出去找找。”
秦意濃嗯聲,不知為什麼忽然湧起深深的不安。
她驀地伸出手,攥住了唐若遙的手腕,像是要緊緊抓住什麼。
唐若遙笑眼望她︰“怎麼了?”
秦意濃甩甩頭,說︰“沒什麼。”她垂眸盯著扣在掌中的那段柔白手腕,道,“你的手……為什麼一點都不暖和?”
唐若遙循著她的視線望去,笑笑道︰“可能是在外麵吹了風,待會兒就好了。”
“是嗎?”秦意濃看著她,又好像沒有在看她,喃喃地自語了一句。
兩人都換好衣服,唐若遙拇指溫柔撫了撫女人的臉,柔聲道︰“我們去找你姐姐。”
“露濃姐?沒看到她啊。”
“沒看到。”
“她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
所有人都搖頭,秦意濃的臉色明顯焦急,終於有人指了個方向︰“我好像看到她往海邊去了。”
秦意濃拔腿朝海邊跑去。
耳旁是刮過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得秦意濃臉頰生疼。
按理來說,秋天的風不該是這樣。
秦意濃終於看見了秦露濃,她穿一條純白的長裙,背影單薄,赤足在沙灘上走著,一步一步邁向大海。海水沖擊到淺灘上,很快又退去,但留下了洇濕的痕跡。
海水卷到了秦露濃的小腿。
“姐姐!”秦意濃幾乎魂飛魄散,大聲喊道。
她的眼淚忽然落了下來。
“不要……”
秦露濃回頭,朝她柔柔地笑了下。
“姐姐……”秦意濃抹了抹眼淚,走了過去,頭兩步還踉蹌,後來步伐越來越平穩,慢慢地站到了她跟前。
姐妹倆相對而立。
海風卷起兩人的長發,世界安靜得隻剩下她們兩個。
秦露濃看著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說︰“平安、幸福。”
天空廣袤而沉靜,像一幅亙古不變的油畫,陽光鋪灑在二人身上,然後秦露濃就像童話故事裏的美人魚一樣,微笑著,變成了一個一個的泡沫,飄向海麵,飄向遙遠的晴空。
秦意濃仰起臉,淚流滿麵。遠處婚宴的熱鬧聽不見了,她又看到了那些白霧,從她腳下彌漫開,霧
氣越來越濃,越來越厚。
她回望來時的路,竟也找不到唐若遙的蹤影了。
“遙遙。”她張了張嘴,聲音回蕩在白霧裏。
“我在。”回應她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卻不是她聽慣的那道,尚帶著青澀的嗓音,而是柔和清潤的,屬於成熟女人的音色。
“遙遙。”眼淚順著眼角滑下,睡夢中的女人又喊了一聲,哽咽的,嘶啞的。
二十六歲的唐若遙吻去她眼角的淚水,更加溫柔地道︰“我在。”
白霧散去,陽光和泡沫都消失了,海島像一塊蛛網密布的玻璃,一聲脆響支離破碎,沒有再拚湊回去。
早晨的陽光透過白色紗簾,照進秦宅二樓寬敞的主臥。
秦意濃慢慢睜開了眼楮,淚水還是不停地滑落。
“做夢了嗎?”唐若遙坐在床頭,拇指輕柔撫著女人的眼角。她已經三十三歲了,近年來常常笑,所以眼角有一條不明顯的細紋。
今天早上,秦意濃破天荒醒得很遲,唇角帶笑,似是沉浸在美夢裏。唐若遙不忍叫醒她,去樓下健身房鍛煉了一圈,又監督寧寧練了會兒鋼琴,上樓發現秦意濃在哭。
確切的說,是在夢裏哭。
她的哭聲壓抑而隱忍,繼而便輕輕喊她的名字。
秦意濃定定地望了麵前的愛人數秒,目光移到她左手無名指上已經戴了兩年的婚戒上,她低低地嗯了聲,伸手抱住唐若遙的腰,將臉埋進她懷裏。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所有的遺憾都不復存在,她們沒有蹉跎歲月,她們始終在一起,平淡地走向幸福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