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3 / 3)

周翡:“籲——”

行腳幫一幫莽撞人不管什麼“百歲憂”還是“千歲憂”,隻一味催促,沙啞而有些走調的曲聲幽幽響起,周翡逗留在門口,將白骨死而復生後四處找尋自己墳墓的鬼故事從頭聽到了尾——聽到白骨歷險一通,因其形容可怖,攪動得四方驚恐不安,最後總算找到了自己葬身之處,卻發現自己的墳塚被另一具披金戴玉的骸骨鳩占鵲巢,於是縱身跳入滔滔入海的江水中,同大浪一起奔流而去,成了司水的精怪。

周翡皺起眉,感覺這種漫無邊際的胡編亂造確乎與之前那部《寒鴉聲》如出一轍,不像別人冒名偽造的。

所以是謝允親自寫的?

謝允是醒了?

他整天凍得跟鵪鶉似的,怎麼還有閑情逸致寫這玩意?

寫就寫了,他既然不出門,也無需路費,為何要在這節骨眼上將其傳唱出來?

還有那結尾——“長河入海,茫茫歸於天色”,實在是怎麼聽怎麼微妙,正好暗合了“海天一色”。

從自己墓穴中消失的白骨、鳩占鵲巢的隱喻、海天一色……

電光石火間,周翡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她倏地翻身上馬,一路快馬加鞭,絕塵而去。

一個時辰後,周翡趕到了四十八寨最近的一處暗樁,話都沒來得及交代清楚,隻是亮出權杖,三下五除二地寫了一封信,交代道:“替我送到南國子監,找林真講。”

暗樁應下,周翡立刻便要離去。

她正要往外走,正好暗樁的一個跑腿信使從外麵回來,險些撞了她。

那信使匆忙道:“這位師妹留神——來了三封信,兩封‘號脈’結果,秘信報給大當家,還有一封帶著信物的私信,東邊來的,正好一併送回寨中,給周……”

周翡腳步倏地一頓。

此時,舊都南城中一處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小院落裏。

小院陳設十分簡譜,種了幾棵鬆柏,在秋風蕭瑟中還強撐著些許陳舊的綠意,一個鬚髮灰白的男子盤膝坐在院中,他披頭散髮,削瘦、獨臂,臉上兩條法令紋深邃如刻,麵上隱約有紫氣。整個院中翻湧著說不出的淩厲肅殺之意,一隻鳥雀落在院牆邊上,很快便不堪忍受,受了驚似的撲棱棱地飛走。

突然,那獨臂男子驀地睜開眼,一雙目光如電似的射向門口,院門口有個北鬥黑衣人正要開口說話,叫他暗含殺意的目光一瞥,當即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露出身後一身絳紅官袍的武曲童開陽。

童開陽嫌棄地將那礙事的黑衣人撥到一邊,大步闖進院中道:“大哥,你聽說了麼?”

那獨臂男子正是貪狼沈天樞。

沈天樞桀驁不馴,是為北鬥之首,一輩子隻忠於曹仲昆一人,自幾年前偽帝病重,不再能理政之後,他也懶得和滿朝上下各懷鬼胎的文武官員打交道,幹脆閉門謝客,漸漸深居簡出,不怎麼露麵了。

沈天樞緩緩收回五心向天的姿勢,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方才他坐過的地方,石板竟然凹陷了一塊,而且沒有一絲裂紋!

童開陽瞳孔一縮,低聲道:“恭喜大哥又有進益,神功將成。”

“我不練武功幹什麼去?”沈天樞愛答不理道,“你急惶惶地做什麼,聽說什麼?”

童開陽壓低聲音道:“端王兵敗,前線一潰千裏,周存長驅直入,三日之內已經連下數城,援軍根本趕不上趟,今日早朝吵成了一團。”

沈天樞麵無表情道:“穀天璿和陸搖光那兩個廢物呢,死了?”

童開陽:“……死了。”

沈天樞腳步一頓,倏地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