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看到了在地上挺屍的顏淡的殼子,走過去撩起衣擺低下身瞧了瞧,又伸出手去在她的身體上按了按。

顏淡咬著牙,怒目而視。

唐周放下了狐狸狀的顏淡,逕自走到桌邊,在那一大堆書裏翻找了一會兒,最後打開那本記載了幹坤術的書冊匆匆掃了幾眼,甚是平淡道:「原來是換魂了。」

顏淡崩潰了。

唐周你什麼時候精明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來精明……

他悠悠然在桌邊的圓凳上坐下,一手支著頤,瞧著狐狸狀的顏淡:「鎖魂咒啊,不過改得還不錯。完完全全的,損人利己。」

顏淡已經僵硬成石頭了。

唐周嘴角帶著笑:「這樣罷,我們來個君子協定,我幫你把魂魄換回去,也幫你保密這件事,你麼,要是哪天惹惱了我,這個秘密就保不住了。怎樣?」

呸呸,這算什麼君子協定,你分明不是個君子還要來大言不慚地冒充?你這叫趁火打劫!顏淡天人交戰半晌,僵硬地彎了彎頸。

顏淡終於又回到自己的那副皮相裏去了。

一時間,她竟然會覺得用兩條腿走路很不習慣。

小狐狸和丹蜀懵懵懂懂地坐在一邊,似乎還弄不清之前生了什麼事。那是很自然的事,都被鎖魂了,怎麼會記得生了什麼?

所以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唐周知,隻要唐周不說出去,那麼她的醜事還是不會被別的妖知道的。

她的名聲,終於還是保住了,不必遺臭萬年、貽笑大方。

唐周很是無情地說:「名聲?你有這東西麼?」

「……」顏淡很沮喪。

但就算再沮喪,也必須把丹蜀的耳朵處置好,用來補償他在之後的十天半月都不能入睡的慘狀。幹坤術無疑是不能再用了,隻能另外想別的辦法。

她坐在桌邊,把一大堆典籍翻了遍,也沒找到合宜的術法。丹蜀乖乖地挨在身邊,雙眼含著兩泡淚珠子,看得她微微有些歉疚。

大約磨到傍晚的時候,餘墨上門來了。

他隻用兩根手指點了點,居然就把丹蜀的耳朵擺正,這讓顏淡看得又羨慕又嫉妒。丹蜀頂著子炎高高興興地回去了,餘墨卻斜斜地倚在桌邊,漫不經心地翻著那一疊書籍。

不知為什麼,顏淡覺得很是不安。

半個時辰過去了,餘墨始終靠在桌邊不動,屋子裏靜得很,隻聽見他翻書的沙沙聲。她看著餘墨的側顏,因為背著夕陽的緣故,總覺得他的臉有那麼些模糊,看上去卻格外的溫柔。他這樣斜斜靠著桌邊的模樣,很是風姿優雅。

顏淡捏著茶杯,躊躇半晌還是問:「餘墨你要留在我這裏吃晚飯嗎?」

餘墨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改天吧,今日百靈下廚,在紫麟那裏吃。」他頓一頓,淡淡道:「其實,幹坤術是用來換魂的,至於那個驢妖用來換了別的東西,從古至今,也隻有那麼一次罷了。」

顏淡震驚地看著他。

餘墨將手上的書冊遞到她眼前,修長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一劃:「這裏就是這麼說的,你以後看書,好歹也要全部看完。」

顏淡捏著茶杯的手已經在抖了。

餘墨將書合上,溫和地說:「其實你第一次用幹坤術就能到這個水準,已經很不錯了。據我所知,很少有妖能第一回用就成功的。」

顏淡手中的茶杯哢嚓一聲碎了。

翌日,天氣晴好。

顏淡扛著一疊修行用的典籍,踹開了餘墨的書房門。

百靈正拿著白布擦拭青瓷花瓶,被身後這麼一聲巨大聲響驚到,手一抖,那花瓶就砰的一聲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她轉過身,雙手叉腰,麵目開始變得猙獰。

隻見顏淡隨手將那一大疊書扔在桌上,氣勢洶洶地說:「你同餘墨說,我以後,不,老娘以後都不修煉了,豈有此理!」

百靈目瞪口呆。

顏淡轉過頭氣勢洶洶地走掉了,迎麵正好碰見晨起練劍回來的唐周。眼下天氣漸熱,唐周練了近一個時辰的劍法,頰邊微微汗濕,正抬手擦著,隻見顏淡朝著他大步走過來,甚有氣勢地說:「唐周,你給我聽好了,你那個什麼君子協定我是絕對不會當成一回事的,有種你把那件事到處說去,我才不在乎呢!」

唐周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走遠,忍不住自語:「……她中魔風了?」

經過這一件小事,顏淡總結出一番對人生的感慨:無論何時,尊嚴都不可拋卻,而麵子,隨時都可以扔掉。

臉皮自然要越厚越好,對人是這樣,對妖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