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靈君,其實我師尊是元始長生大帝,我當年剛化人的時候,你也在場的。」如果是在凡間的話,白練靈君可是見證了她呱呱落地的場麵。

白練靈君一聽元始長生大帝的名號,立刻興致缺缺,將摺扇合上:「原來是元始帝座的弟子,也罷,本君是來找兩本書的。」他將摺扇往書架子上一指,報了個書名,立刻有本厚重的書冊飛了過來,落在他手上。

顏淡肅然起敬。從前隻是覺得白練靈君徒有其名,隻有個空架子。她見過來這裏借書的仙君,幾乎都沒有報出書名就能隔空取到隔空取物並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本事,可是完全不知道位置卻能隔空取物那就很是了不起了。

她這七分敬意還沒維持多久,隻見白練靈君伸過扇子將她的下巴挑了起來,含笑道:「怎麼,覺得本君很了不得?那,要不要跟我回府?本君定不會虧待你的。」顏淡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本來有七分的敬意隻剩下了三分。

白練靈君見她不吭聲,便收回了摺扇,朝著外麵悠悠然道了一句:「青召。」

一名生得眉目清秀的仙童立刻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十來位美貌仙子。那仙童側過身,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口中道:「恭迎靈君回府。」

白練靈君頗有儀態地走過去,那些美貌仙子立刻分成兩隊,前麵六個,後麵八個。一路花瓣紛飛,七綵綢緞漫天而舞,瑞氣灼灼,仙光耀眼,擁著白練靈君往自家仙邸去了。

顏淡僅剩的三分敬意在看到這個場麵之時,也一併煙消雲散了。

這個架勢排場,便是西王母見了都要自愧不如。

白練靈君,真是隻厚顏無恥的老狐狸。

顏淡管了幾天書,終於把地涯宮裏的事情都給處理妥當了。她打算後麵幾日在周圍逛逛,順道把週遭的情況也給一併摸清了。

頭一天,她先往南麵逛,地涯已經是天庭的最南麵,再過去就是九重天的盡頭。

在綠樹叢生、雜草瘋長的盡頭,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被鐵鏈鎖著,困在一棵參天古樹上。

她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隻看見對方有漆黑如墨玉一般的絲,他一直低著頭,鐵鎖有時候會丁零噹啷地響著。顏淡想,看起來那人十分痛苦啊。

因為對方是被鐵鎖捆著的,她也不擔心那人會突然脫困傷到她。顏淡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看一看那人是誰,才剛走近幾步,忽聽地底傳來幾聲尖利的呼嘯,十幾道柔韌的枝條從泥土上伸出來,將她綁了個嚴嚴實實,還慢慢地往那棵參天古樹邊拖。

待離得近了,顏淡方才看見,那鎖在樹上的人,並不單單被鐵鏈捆著,還有那棵大樹上纏繞的藤蔓,也緊緊地綁住了他的手腳。

那人聽見了動靜,像是慢慢地清醒過來,微微抬起頭。

顏淡看見的是一張被毀掉的容顏,從他的左頰到下巴都被灼傷了,結了薄薄的痂。他一直閉著眼,像是努力要傾聽周圍的響動,隔了片刻,方才開口:「你是不小心闖到這裏的罷?這裏是禁地,你本不該來的。」

顏淡聽著他說話的聲音,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正微微怔神間,隻聽那人低聲念了幾句咒術,一道細細的火焰在她周身蔓延開來,卻惟獨避開了她。顏淡隻聽見地底響起了一聲極是淒厲的嘶喊,纏在她身上的樹枝立刻鬆開了。

她一脫身,火焰也漸漸熄滅了,那些樹枝慢慢縮回了地底。

「這是崑崙神樹,怕火。你要用炎咒對付它。」那人大約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了,吐字的時候竟有些生澀。

顏淡站在那裏,不知為什麼明明害怕待在這種地方,卻又不想離開。

她遲疑了一陣,還是問了出來:「你明明可以離開這裏的,為什麼寧可被這樣綁著?」

「嗯,沒有辦法……」他像是笑了,可是大半容顏都被燒壞了,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在笑,「如果我離開這裏,一定會傷害別的人。我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像是剛才,幸好我現在是清醒著的,不然我很可能會殺了你。」

顏淡那時候年歲還不算長,也很容易心軟。

更何況,她終於認出這個滿身狼狽的男子。

「應淵帝君……?」

她之後時常會想,如果那日她沒有到過九重天上最南端的盡頭,必定能逃過那場劫數。

隻要不是在那個時侯。

她在很久很久以後,再不會如此心軟。

她那個時候明明對青離應淵帝君一直是看不順眼的。

可是不早不晚,還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

應淵君又是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問:「嗯?你認得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