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往北京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頭一次獨自出門竟是去首都北京;而且還有一層特殊的意義——我是去參加中國少年作家的麵授班學習。

幾經買票的挫折,我終於登上了開往北京的46次火車。當父親把我送上火車安頓好後、與我揮手告別時,我的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眼淚已在眼眶裏打轉。火車緩緩啟動,望著父親遠去的身影,我的淚真的來了。

車上的人們都在談笑風聲,有的打著撲克牌,有的嗑著瓜子,有的在閉目養神;三五成群的,隻有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獨坐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窗外千變萬化的風景,我感動自己是多麼的孤獨、弱小。

火車“轟隆轟隆”地奔馳著,聽不見爸爸的囑咐,也聽不見媽媽的呼喚,隻有別人喧鬧的說笑聲——是那麼刺耳。想到還有三十多個小時的漫長時光,我不禁有些恐懼,寂莫、淒涼時時籠罩在心頭。不久,我開始頭暈、想嘔吐,於是上了鋪躺著,翻來覆去,還是覺得難受。

火車上正在廣播,斷斷續續地放著幾首歌,再不就是介紹遊覽景點什麼的;人聲沸騰,根本什麼都聽不清嘛。隻有乘務員的叫賣聲有些清晰,但也是有些刺耳。

“來,晚餐登飯,15元一份嘍。”一個乘務員推著小車正在叫賣。啊!吃飯啦!摸摸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我的兩眼來了些光芒。迫不及待地從鋪上下來。可我馬上又鎮住了:15元一份呀!平常我都是省吃3元一份的快餐,現在卻是5倍的價。怎麼辦?這麼貴!

肚子一遍遍地唱著空城記,胃已難受極了。那碗麵突在咽不下,快餐又——媽媽親切的叮嚀突然在耳邊蕩起:“再貴也要吃,別餓壞了就行。”

“買一份!”我一橫心,顫抖地掏出了15元。

菜是香噴噴的,飯也是熱乎乎朱,可我總吃不起精神來。想到父親為我這次遠行已開銷很大了。心頭不禁飄來一片愁雲。

“叔叔,恭喜發財!”這是誰的聲音?我循聲望去。噢,是一位衣著破舊,頭發淩亂,約摸七八歲的小女孩。她兩手握著幾毛錢,“挨家挨戶”地點頭哈腰,一遍遍地念著她的詞兒。

車上的乘客有的議論紛紛,有的不屑一顧。兩位青年男子,拉過那小女孩,開笑地說:“小妹妹,這瓶酒拿去給你爸喝。”小女孩睜著雙空洞無光的眼睛,慌忙地掙脫了。“哈哈哈……”兩位男子大笑起來。

“小妹妹,這錢給你念書去。”我掏出了一元錢給她。她似乎沒聽懂我說的最後三個字,接過錢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姨,恭喜發財!”

我歎了口氣:她真可憐——我跟她比,幸福多了,我有一個良好的家庭。我的心忽然明快了許多,我的同情心使我覺得自己應該懂得珍惜。於是,我開始幻想,到北京的那幾天生活該會是多麼絢麗愉快啊!

有人跟我搭話了,大概看我太寂寞了。

“你幾歲了?”

“十四。”

“你從哪裏來?”

我看她不像壞人,就回答:“沙縣青紙。”

……

即使是這樣極其簡單的對話,我還是滿高興的,冷冷的心也有了幾絲暖意。

不久又來了一位叔叔,是與那位阿姨一起的。他們讓我上她位置坐坐。我想,她也不敢把我怎麼樣,如果是拐賣兒童的,我正好報警!

可是我想錯了。瞧那位阿姨,瘦小卻很精神,蓬鬆的短發,瓜子臉,眼角一顆大痣。那位叔叔也一幅文質彬彬的樣子。

“小女孩,來嗑瓜子吧。”阿姨的聲音真甜。

“小女孩,這裏有雪碧,拿去喝吧。”這是叔叔的聲音。這真讓我盛情難卻。於是我也拿出了自己帶的桂圓和葡萄。

又一次交談使我們彼此都了解了。漸漸的,又有一些人與我搭腔。我知道了,他們有的是去北京遊玩,有的是去做生意;他們都來自各不相同的地方,將要去的也不一定都是北京。我不再孤寂,和周圍的人是那麼的融洽,談笑聲也不再刺耳。

還差二十分鍾就要到北京站了,窗外的夜景足以體現北京的雄偉壯麗。我的心潮不禁澎湃起來,不由得有些緊張。下車以後,我能否找到來接我的老師呢?茫茫人海,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老師真不知該怎麼辦。想著,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小女孩,下車嘍。這個包給我提,走吧。”那位阿姨親切的話語像一股暖流湧遍我的全身。於是我就在這兩位大好人的幫助下找到了來接我的老師。揮手與他倆分別時,我竟有一種與親人分別的感覺。相識離別是那麼匆匆,卻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個永恒。

半個小時後,我到了魯院,在那兒老師的關心下安頓了下來。

走近我的房間,先打個了電話回家報平安,第一次感覺想念竟是這麼美好複雜。

一下子,坐車兩天來的疲勞與困累一股惱兒湧上心頭。於是往床上一倒——一切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