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裏看花

“早就把這個世界看透了”,“通通都是‘勢力眼’”,“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她受夠了那些旁敲側擊,那些冷嘲熱諷,那些傲慢偏見……她要改變自己。翠花發泄著一肚子的怨氣漫步在春風裏,初春的風仍倍感寒意。

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表麵上嬉笑的人們心裏不知掩飾著怎樣的“匪夷所思”。望著紅紅綠綠的人群,猶如“霧裏看花”,讓人分辨不清這變幻莫測的世界。翠花桃了個大商廈,一頭紮入人海之中。

山裏的孩子不是不會美,也不是不會消費。但是當她看到那些平日裏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的價格標簽時,卻又有些猶豫不定了。

“喂,喂,喂,說你呢,不買別弄髒了衣服。”售貨員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了她一跳,那是一根針刺透了她的胸脯。翠花低聲說:“這衣服要多,多少錢?”“270”。售貨員的臉早已扭到了一邊。“俺要了”。翠花這次說得響亮而又幹脆。她一遇到這種情況總是這樣,一點都不淑女,好像要壓倒誰似的。售貨員“嗖”地將頭甩過來,用驚奇的目光盯著眼前這個十七八歲,土裏土氣的小姑娘。她不需打量她,那股土氣味嗆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實在不願讓自己的視覺再次遭受“幹擾”:黑灰色大衣,洗過好幾水的,早已褪了色,衣領和袖口完全成了灰白色;黑色麻布褲子短了些,腳脖子上的紅襪子讓人“有目共睹”,鞋子仍是寒冬臘月裏踏雪的二棉鞋……“拿錢吧”售貨員逼問道,活像個搶劫的。翠花開始手忙腳亂地掏錢,焦急中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身去,將手伸進褲子裏……羞郝的臉蛋上泛起了紅暈。

錢是零散的。她數了又數,終於放心地將它送了出去。售貨員奪過錢嘴裏還在嘟嚷:“沒錢就別買,真懷疑這錢是哪兒來的。”

“喂,你這衣服怎麼賣?”迎麵過來一個“現代都市女郎”,濃濃的香水味直往鼻孔裏鑽。她,時髦、風流、富貴。售貨員忙把衣服扔給翠花,忙對小姐笑臉相迎:橫肉堆積,皺紋層出不窮,眼睛眯成了縫,兩顆突出的門牙也露臉了,聲調此起彼伏:“小姐真有眼力,這款式今年最流行……那是怎樣的一種矯揉造作啊!

翠花沒理睬,她習慣了。進了試衣櫃……又將原來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裏……

從最後一家服裝店出來,翠花煥然一新。街上的行人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這個氣質非凡,新潮流派的小姑娘:淡紫色休閑遮陽帽配紫色新款掐腰係帶女式大衣,再加之同色眼鏡;乳白色長裙與雪白襯衫相對:肩挎黑色寬帶背包,腳蹬大頭皮鞋,女式領帶在春風中起舞……然而這種羨慕的目光似乎比那種輕蔑的目光更使翠花感到不舒服,似盛夏蚊蟲在叮咬。漸漸地她覺得那目光不屬於自己,於是她壓低了帽沿,一溜小跑……

讓同寢的人重新認識自己。在開門的瞬間她也是這樣想,然而讚美聲和感歎聲好像永遠不屬於她。翠花一進門就聽秦明在嚷:“找誰呀?”當她再次定睛一看卻傻了眼。“你快看,快看呀!”秦明捅了捅張曉。張曉早將舌頭吐了出了半尺長。再看看劉媚,嘴張得足以蹲下一隻蛤蟆。三個人經常以說人家長道人家短為癖好,此時屋裏靜得僅剩下心跳聲了。

不出半分鍾,張曉便上前摘下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小腦袋瓜子上,對著鏡子左看又看自我欣賞起來。“太大了,你戴不合適,”劉媚一把搶過帽子邊試邊嚷了將張曉擠在了一邊。兩個人你爭我奪,活像灰姑娘的兩個幹姐在試穿水晶鞋。她們雖沒有發出可怕的嘲笑聲,但爭吵的尖叫聲更令人作嘔。

未了,眼鏡和背包又隨即被“收刮”。翠花沒有言語,她太累了。

初春,外麵下起了霧,花兒在霧中搖曳,辨識不清它的純潔與婀娜,隻知道它很脆弱,翠花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是不是世界還很大大得仍舊深不可測……寢室裏的地不沒掃,水還沒打……

“咱們今天可飽嚐了“霧裏看花”的感受啊!”三個人瞥了一眼翠花,麵麵相覷,然後又爆發了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嬉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