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兩分鍾,風詭異地停了下來,所有聲音都聽不見了。碧藍的天空下,清澈的湖泊上,隻有那一道白影佇立在那裏,比雪更白,比風更輕。

那是潔淨天地裏才能孕育的無垢神鳥,是眼裏容不得一粒砂的層祿神官,是凡人怎樣也無法企及的存在……

“亡者的血肉骨髓,會被水流帶往各處,滋養水中的生靈,最終反哺這片大地。”

我猛然回神,寒風刮著麵龐,號角聲還在耳邊回響,剛才的思緒就如巴茲海的湖麵,被涅鵬一個漣漪就打散了。

湖心中,摩川垂下手,抬頭望向天空,墨黑的短發與寬大的袖子被風吹得卷起,仿佛隨時隨地都要乘風而起。

然而,都是徒勞罷了。我知道,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已經被剪斷了羽翼,是無論如何都飛不起來的。

小船往回劃時,家屬們都候在岸邊,涅鵬也在其中,一等摩川上岸,便忙不迭向頻伽表示感謝。

摩川擺擺手,說著這是自己應該做的,神色卻難掩疲倦。他的餘光掃過我,這次卻什麽也沒說。

眾人簇擁著他離開,我跟在後頭,忽然腳下踩到什麽,低頭一看,是一串穗子。一串背雲穗子。

今天或許是場合特殊,摩川戴的是一串更顯莊重的檀木串珠,後頭背雲也較平日裏短,加流蘇也不過一臂長。

串珠與背雲穗子其實是兩個主體,平日裏可以拆卸下來,我檢查了下那串背雲穗子,發現是固定用的鉤子斷了。

望著走遠的摩川等人,我沒有選擇追上去,而是將穗子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無心再賞風景,我驅車回到研究院,一進屋就將穗子掏出來丟到了桌上,然後拿出pad刪掉了前兩天辛苦畫的圖。

皇甫柔前兩個月給我接了個活兒,甲方是東亞某船運大亨的女兒。對方明年要與相戀多年的男友成婚,希望我能設計一條“完美”的項鏈,供她在婚禮那天佩戴。

完美,要求隻有兩個字,說出來簡單,做到卻很難。

我修修改改兩個月,一直都不滿意,昨天好像看到點曙光,感覺終於可以交稿了,從巴茲海回來一看,全是垃圾。

筆尖落在屏幕上,腦海裏不是新娘的白嫁紗,而是平靜水麵上,那一葉扁舟上的孤影。

一雙瑰麗的羽翼緩慢呈現在白色的電子畫布上,是這世間所有鳥的羽翼,又不是這世間任何一隻鳥的羽翼。

靈感噴湧而出,我完善著手裏的設計,忘了吃飯,忘了睡覺,熬了一夜,終於在第二日的清晨丟下畫筆,仰天癱在了椅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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