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淩媽是一個很有遠見的女人。
淩媽就這樣騎著她那輛破自行車,早上送,晚上接,風裏來雨裏去地照顧了倆孩子兩年,直到肖兔和淩超上大班的時候,那輛自行車終於破了。
家裏唯一的交通工具破了之後,淩媽決定帶著倆孩子走路去幼兒園,那時候他們住的院子離幼兒園並不是很遠,隻要出門往前走,穿過一條弄堂,然後沿著小河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
那時候肖兔走路特別快,蹦蹦跳跳地就把慢吞吞地淩超落在了後頭,淩媽於是要求兩人拉著手走路。
淩超不肯,把手藏在身後頭,一個勁地往他媽身後躲。
肖兔可不管,幹媽叫她幹啥她就幹啥,幹媽叫她拉淩超的手,她當然不能讓幹媽失望咯?於是她一個箭步閃到淩媽身後,抓住了淩超的手。
第一次拉同齡人的手,軟軟的,很舒服。
淩超掙紮了幾下,甩不開,最後終於妥協了。
於是,每天早晚人們總能看到,在朝霞或者夕陽裏,一個走路大搖大擺地小女孩拉著小男孩的手,那小男孩看上去一臉不情願的樣子,扭扭捏捏地跟在她身後。在他倆後頭還跟著一個慈祥的少婦,看著他們,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暖暖的陽光灑在他們一大兩小三人的身上,拖出三個長長的,金色的影子……
有一天,這三個影子忽然少了一個,隻剩下那兩個小影子,手牽著手走在河邊。
原來那天放學的時候,一向準時的淩媽沒來接他們,兩個孩子在幼兒園門口蹲了很久,直到所有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媽媽接走了,淩媽還是沒有出現。
肖兔從台階上站起來,拉過淩超的手:「走,我們自己回去!」
淩超張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已經被肖兔一把給拽下了台階。
回家的路很短暫,可是對於兩個五歲的孩子來說卻很漫長。他們手牽著手,慢慢地沿著初秋的河岸走著,清澈的河水漫過河堤,秋蟬在枝頭吟唱著最後的驪歌。
肖兔奶聲奶氣地說:「走快點,不然幹媽會擔心的。」
淩超不服氣:「你幹嘛這麼聽我媽的話?」
肖兔歪著腦袋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因為她是我幹媽呀。」
然後,淩超就沒有再問下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院子的門虛掩著,裏麵隱隱約約傳來爭吵的聲音。
肖兔牽著淩超的手剛要走進去,院門忽然開了,老淩從裏頭快步走出來,扭著脖子往裏喊:「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就是要出去闖一闖!」他說完,轉過頭,看到了一臉驚恐地肖兔和淩超。
「爸爸……」淩超弱弱的喊了聲。
老淩看了眼兒子,三十幾歲的男人,眼眶忽然就紅了。
「兔兔,幹爹要離開一段時間,以後超超就交給你照顧了,知道嗎?」
肖兔問:「幹爹,你要去哪裏呢?」
「幹爹要去一個很遠很大的地方,等回來的時候就給你們帶巧克力。」
巧克力?那可是很好吃的東西。
肖兔高興地點頭,一手拉著淩超,一手拍著胸脯:「幹爹,你放心吧,兔兔一定會照顧好幹弟弟的!」
然後,老淩就走了,第二天沒回來,第三天沒回來,第四、第五、第六天……一直沒回來過。
後來,淩媽一直哭,哭得都顧不上接送孩子了,於是肖兔就每天拉著淩超的手一起走出院門,穿過弄堂,沿著河堤去念幼兒園。
直到有一天早晨,淩媽忽然不哭了,她從房裏走出來,穿著土黃色的新連衣裙,腫腫的眼睛笑著,瞇成了一條縫兒。
她對肖兔和淩超說:「走,今天媽送你們去幼兒園!」
肖兔高興得直拍手,說:「幹媽,你還是笑起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