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不知被誰弄幹了,一大把鋪在枕頭上,千絲萬縷墨汁也似。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正睡在床上。

終於挺過來了……還好沒死在那個不知道什麼水質的寒潭裏。

正發著愣,隻聽「吱嘎」一聲門響,他也沒力氣側頭去看是誰,不大一會兒,就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正正壓在自己身上,一個看上去比他大上兩三歲的少年,正給他蓋上被子。

看見楚越睜著眼睛,他嘴角一彎,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意,「你醒了?」見楚越掙紮著想半坐起來,忙又把人按倒——「你先別動,全身都快凍壞了,先暖回來再說。一會兒我給你燒點熱水。」

見楚越眼中露出疑問的光芒,那人給他掖好被角,解釋道:「沒事了,你現在算是通過了鬼穀的入門考驗。這裏是弟子房,咱兩同住一屋,我叫長元。」

長元極健談,人也開朗。

楚越本是個不愛說話的,也樂得聽他講,不大一會兒功夫,就把鬼穀的大事小事都給瞭解了個遍。

原來鬼穀穀主名叫林獨影,外號百鬼夜行。

滇南奇術巫蠱本來就多,他的武功路數卻是詭中之詭,明刀明槍地打鬥沒人見過,隻傳說天底下沒有他暗殺不了的人。

就連他身邊的四個侍女:攬月、摘星、捕風、逐雲,走出去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輕功尤其卓絕。

至於鬼穀,這一次本來收了三十個十八歲以下的孩子入穀,現在加上楚越,一共三十一個。

這裏的日常訓練千奇百怪,誰也說不清楚明天究竟要幹些什麼。

訓練他們的人也並不固定,唯一的相同之處就的全部黑紗蒙麵,不露行藏。

楚越從寒潭裏出來,整整修養了半個月,才緩過神來。

期間不知怎的,林獨影的那個貼身侍婢摘星總是有意無意地過來,幫忙照看楚越,或是給他一些奇奇怪怪的藥物。

若是哪天攬月路過,則又會對「嬌滴滴」的楚越冷嘲熱諷一番。

浸了將近三天的寒潭也不是全無好處,喝了不少寒潭水以後,楚越發現自己在普通的水中變得格外輕盈,一下子就學會了遊泳。

日子這麼平靜無波地過,等他終於好全了,就開始跟著其他三十個人一起接受鬼穀的訓練。

除了同屋的長元,其他人顯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競爭者沒有什麼好感,基本上都視他如空氣,或者暗地裏下些小絆子。

楚越也不吭聲,一心一意地練武。

他前世原本武功就相當不錯,初來乍到時弄不清十四的武功路數,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他的詭異內力,武功漸漸恢復,不會再讓人輕易欺負。

想來無論是從前的十四還是現在楚越,都不是任人揉捏的軟包子。

這一點從他們一個敢打傷晏懷風另一個更是連人都敢逼死就可以看出來。

當然這件是對楚越來說可不是什麼可以炫耀的功績,而是心結。

就這麼平靜地過了幾天,楚越發現鬼穀訓練弟子用的都是陰狠的殺招,每一套武功都不留半分餘地,不置人於死地不休。

甚至有很多是慘烈的同歸於盡的招式,適用於那些目標人物太強,無法輕易完成任務的時候使用。

盡管心中大有疑問,但想到晏懷風送他來這裏,必然有他自己的深意,於是依舊盡心盡力地練。

畢竟有一入鬼穀十死無生的諺語在前,他可不希望自己最後變成這穀裏的無名冤魂。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當日集合訓練的隊伍裏,隻剩下了三十人。

而其他人彷彿全都沒有發現有一個人失蹤一樣,全部漠然地開始當日的訓練,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氣氛太過壓抑,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連前來訓練他們的人都沒有對失蹤的那個人表示任何的關注。

當晚楚越終於忍不住問了長元,長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情低落地說:「八成是死了吧,也許被毒死,也許被袖箭穿心,也許被銀針刺入死穴,誰知道呢?暗殺的手法總是層出不窮的。」

楚越越聽越心驚,反問長元:「這是在穀裏,他怎麼會好端端地被人殺了?上頭的人也不過問麼?」

「過問?」長元像第一次認識楚越一樣上下打量了楚越好久,才嘀咕道:「原來你不知道。那你還活著真是幸運。」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以為為什麼人家都說鬼穀『十死無生』?每一屆弟子從選拔的人全部入穀以後,篩選就已經開始了。期間所有弟子都可以用自己學到的、會用的暗殺方式,去殺掉自己的同伴,上麵是絕不過問的。最後活下來的,才算是藝成出師。投毒、暗器、迷藥,什麼都有。總之未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越陰狠毒辣越好。你都不知道還能活到現在,真是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