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幾盞小食,一壺美酒,秦憶已經摘下了麵紗,麵紗下的臉果真清麗動人,且自有一種深穀無人花自芳的氣度。
「公子竟肯賞光,秦憶不甚榮幸,請坐。」她聲音婉轉,嚦嚦如黃鶯。
席間兩人談笑自若,從詩詞歌賦到逸聞趣事,似乎十分投緣,想不到秦憶一個風塵女子,博聞強識不輸文人。
楚越聽著他們談笑,心裏那種難受的情緒愈發強烈,理智告訴他,晏懷風能娶個姑娘是好事,可情感卻一直在喧囂,不想讓他對著別人言笑晏晏。
心裏雖然糾結,臉上卻是沉默,時而動手給晏懷風夾菜,或者自己吃。
晏懷風有時看他一眼,見他低頭端坐,沒什麼言語,於是回頭接著與秦憶談笑。
船頂忽然傳來奇怪的響動,楚越肅然抬頭,喝道:「什麼人!」
秦憶一驚,隻聽窗戶被支起一半,一個男人露出半張笑臉來,熱情萬分,「哎呀十四!真是好久不見,都還活著真不容易,哎呦。」
晏懷風一筷子從他臉頰邊上擦過,他驚叫了一聲,楚越卻已經認出了他來,實在想不到是這個人。
「長元?」
「啊哈,你還記得我名字,怎麼到中原來了?有任務?」長元一邊說,一邊興高采烈地從窗戶裏爬進來,完全無視了晏懷風和秦憶兩人,逕直朝楚越撲過去。
當年在鬼穀,所有一同訓練的弟子都居心叵測,唯有長元與他感情最好,長元是個熱情開朗的性子,連鬼穀那種殘酷的訓練方式都改變不了他。
楚越嘴上不說,心裏對他那幾年的幫助還是很感激,兩人的感情也不錯。
鬼穀一別後原以為不會再見,誰知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
「認識?」晏懷風挑眉。
楚越點點頭,「從前在鬼穀裏的朋友。」
長元看見楚越顯得高興異常,拉著楚越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原來聖門解散,鬼穀的殺手們也沒有用武之地,他就跑來中原幹些鏢師之類的活計。
「話說十四,你都在幹什麼呢?」
「他不叫十四,叫楚越。」晏懷風忽然打斷道。
「哦哦,改名了,挺好挺好。那我叫你阿越吧。」長元笑得如春風拂麵,從善如流地改口叫楚越「阿越」。
楚越與他談笑甚歡,說的話比從前多多了,晏懷風沒見過楚越這幅模樣,又聽長元一口一個阿越,臉色就沉了下來。
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秦憶說話,秦憶再清高自持,也是歡場中人,察言觀色之下心中已經瞭然。
「公子?公子?」
晏懷風愣了一下,「秦姑娘說什麼?」
「公子,您的酒……酸了。」秦憶掩著唇,不知道該笑不該笑。她原本看晏懷風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心生親近。
沒想到晏懷風一請就來,她可不覺得自己魅力那麼足,更何況晏懷風容貌遠在她之上,絕不是個會被美色迷惑的人,如今想來,八成想讓身邊人吃醋。
隻不過沒想到半路又多出個人,楚越還沒什麼反應,晏懷風自己倒滿懷起醋意來。聽到秦憶的調侃,晏懷風也是無奈。
楚越與長元相處甚是愉快,晏懷風不忍心打斷,四個人在小小的房間裏形成了詭異的氣場。
「阿越,你若沒什麼事,不如我帶你走走,這附近城鎮我都熟得很。」
晏懷風正與秦憶談詩,聽見這話,忍不住把悄悄看楚越的反應。楚越淡淡一笑,大概注意到了晏懷風的目光,停了一會兒才說:「不了,我還有事,下次吧。」
長元一臉失望,但也沒強求,又絮叨了好一會兒,才說要回去了,走時還依依不捨,囑咐楚越有空千萬要去找他。
晏懷風趁機向秦憶告辭,在對方曖昧的眼神中拉起楚越就走,此時天色漸晚,湖麵上燈火閃爍,煞是好看。
晏懷風租了條小船,兩個人泛舟湖上,到了人靜處,就放了槳任它自己隨波逐流。
「阿越,你都沒說還認識這種人。」晏懷風把楚越撲倒在船裏,看似漫不經心地說。
楚越眨了眨眼,「秦憶姑娘很漂亮。」
晏懷風一頓,楚越雖然語氣沒什麼起伏,但對於萬分熟悉身下人的他來說,還是感覺到了楚越那並不平靜的內心。
原來你也不是無動於衷……晏懷風露出狡黠的笑意,伸手摸著楚越的臉,湊近他曼聲道:「她眉毛沒你濃--」說著親了親楚越的眉。
「眼睛沒你亮--」親過眼睛。
「鼻子沒你挺。」
「……」
「不會做飯……」
「不會守夜……」
「不會對我那麼好……」
楚越心裏那點陰霾一掃而空,滿心滿意都是眼前人。
晏懷風絞著他的頭髮,最後落下一句,「她酒量那麼好,哪有你醉了那麼熱情……」
聽到那充滿挑逗笑意是語句,楚越卻沒像從前那樣尷尬,反而伸手抱著晏懷風,莫名其妙地說:「少主,下次不要用這種法子了。我的心裏自然隻有少主一人。」
被看穿了……
「怎麼辦,你都學會使壞了。」晏懷風按著楚越,笑意滿滿。
天上的月亮躲進了雲層,小船隨著清波蕩漾,載著一對有情人慢慢遠去。
繁花正好,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