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發的?”我和蘿卜幾乎同時叫起來。
“我發的!”沉重而有力的聲音從身後飛來。
“大爺,怎麼會是你?”白菜說著,雙手不停地搜索著身上的每一個口袋,看樣子應該是在找手機。
“不用找了,你手機在我這。”隻見麵前的這位邋遢老者晃了晃拿著的手機,說邋遢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滿頭的白發因為常年不打理不清潔,已經由汗水和灰塵組合成的天然混凝土一簇一簇地粘合在一塊,上邊還掛著些稻草呀樹葉什麼的,光看著都讓人都覺得頭癢癢,除非把他頭發全剃了,否則怕是不可能再分開了。滿臉的褶子不僅深而且還藏汙納垢,泛黃而又無神的眼睛,幹癟粗糙的嘴唇,零零散散的幾顆黃黑色牙齒,廋的皮包骨的軀幹和四肢顯得那件破洞百出的衣服不是穿在身上而是掛在一根杆子上,離他三米之外就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黴臭味。
“為什麼?”白菜幾步走上前拿回手機,盯著老周問到。
“因為她。”周大爺顫巍巍的抬起右手向我指來,那幹枯的手指頂著又髒又黑的指甲直直的對準我,仿佛是剛地獄裏爬出來的殘肢,我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錯了,還是錯了,我等了四十年了,還是錯了,造孽啊,造孽啊!”周大爺說完後突然不停的用頭撞向一邊的土牆,咚咚咚地土牆都顫抖了起來,蘿卜和白菜眼明手快及時製止了他,把他拽到旁邊的雜草裏,一放手,他就失去了支撐似地跪坐在草裏,隨後突然又轉了過來,朝我深深地磕了個頭,弄的我們三一愣一愣的。
“白菜,你說是不是這老頭幾十年沒見過女人了,突然又見到了,興奮過度導致神經失常了呀?”
“別瞎說,周大爺昨晚和我聊天時還挺正常的呢。大爺,您這是咋回事呀,有事站起來慢慢說。”
磕完頭後,周大爺盤腿坐好,還問白菜要了支煙抽,吐了幾個煙圈後又望了望天空,也不去理會他們的話,就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那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年輕氣盛,從一名最底層的福利院清潔工努力爬到院長的寶座,欺詐賄賂色相無所不用其及。那個年代下麵的人不好過啊,我一個月幸幸苦苦把屎把尿的照顧小孩子,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我啥都幹,可是一個月的工資就夠吃個飯,連煙酒都沒錢買。可是院長啥都不用做,偶爾來視察一下,一個月就有千把塊的收入呢,我羨慕啊,我嫉妒啊,每次院長來視察,我都會躲在一邊偷偷的看,晚上事情做完了,大家都睡了,我就學著院長的樣去視察一番,過過幹癮也爽啊。學的次數越多,心裏的就越不甘心,野心就越大。等我真正一步一步爬到上頭的時候,我才真正明白人是多麼可怕的一種動物,那些可都是小孩子啊,可是卻成為給我們帶來財富的工具。人壞啊,人真的是壞啊,當人鑽到錢眼裏去後,已經沒有底線了。”
周大爺的汙濁的眼角濕潤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直接用手掐滅了煙屁股,似乎是給自己的一種懲罰。
“有一次,院裏新來了一批孩子,大概有十來個吧,是由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帶來的,來的時候她手裏抱著兩個,身上背著一個,其他幾個稍微會走路的她用繩子栓成一串跟在後麵。女孩子說這些有的是她村子裏父母雙亡的孤兒,有的是她在路邊撿的,求我們收留她們。當時齊刷刷的跪成一片,不停的磕頭,我從窗戶裏往外看了看,就吩咐下麵的人開門放她們進來了。晚上,當下麵的人把那個最大的女孩子帶來我屋裏的時候,已經洗漱過了,很幹淨很清秀,很漂亮,我知道我的眼光不會看錯的。女孩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那任我打量,我現在都記得她那會嚇得不停的顫抖樣子。之前都是賣孩子給別人家做童養媳,我自己一直沒往這方麵想過,直到看到了她,我終於知道我等待的是什麼了。在用其他孩子的安危做威嚇的情況下,她同意了。托她的福,她帶來的孩子們是我們福利院唯一免遭厄運的孩子們。人在做天在看,終於,福利院的事情曝光了,那時她已經有六個月身孕了,我還記得那是個下著暴風雨的夜晚,雷電交加,我帶著她和不多的現金連夜逃跑,怕走大路給人發現,我盡選偏僻的小路走,我們一會走泥巴小路,一會在茂密的林子裏開辟新路,手上身上被樹枝刮破了,鞋子陷在泥巴裏拔不出來了,所有的一切都阻擋不了人求生的意誌。白天我們躲在林子裏休息,晚上我們繼續趕路,整整躲躲藏藏跑了一星期,我們才找到這裏。我們在這裏安家後兩個月,她就早產了,可是偏偏生來生去孩子出不來,痛的死去活來的她拽著我的衣服哀求我幫幫她,幫幫我們的孩子,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我隻好又是用剪刀剪又是用手輕輕把孩子往外拽,才把孩子給生下來,她看了孩子一眼後就麵帶微笑的去了。是個女娃,漂亮的女娃,長大了一定跟她娘一樣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