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 第1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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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杜信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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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入: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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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悠閑啊……

這是朝凪巽眺望著教室窗戶外麵的遙遠天際時,在心中所浮現的念頭。此時為和平的春天上午時段,剛好是第三節與第四節之間的下課休息時間。

想要說明他這個人,除了以「一介高中一年級男學生」這句話來形容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更適當的說法了。直到數天前,這樣的平凡氣息在他過往人生當中,可以說是發揮得淋漓盡致。雖然他的家庭環境多少有點奇特,不過他本人與他所過的生活,跟其他數也數不完的諸多高中生其實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他這種既不顯眼而又低調的校園生活和日常生活,卻在距今約一星期前同時遭到破壞,逼得他日後不得不以過去式來表示往日的美好時光。

那一天,在與往常無異的放學途中,他突然被一名少女抱住。被少女抱著,幾乎可說是用爬的回到家中的他,卻又發現有另一名少女怒氣衝衝地等著他回來——

巽的世界觀,開始展現出宛如跳箱時不幸著地失敗般的變化,而且目前仍舊以現在進行式持續轉變中。

不過,巽依然為了設法度過合乎常理的日常生活,而采取跟過去沒什麼兩樣的行動模式,或許應該說,除此之外他也沒有什麼其他事可以做了才對……

因為,不管別人再怎麼說,他仍然很清楚自己隻是「一介高中一年級男學生」。

這是平凡的朝凪巽,與聚集在他身邊的眾多奇人異士所交織而成的故事。

***

近來,石丸丈一郎的日常生活實在沒啥趣味可言。

在這之前的日常生活其實也算不上特別有趣,不過自從最近有異物混入了他所就讀的高中教室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過去的生活竟是如此美好。

這異物在乍看之下,隻能以「容貌十分漂亮的少女」來加以形容。即便就石丸主觀的觀點來看,也可以說她是位無懈可擊的美少女,隻不過他對女性的外觀絲毫沒有興趣。說穿了,他對女性這種生物本來就不太感興趣,他個人主觀認定——同年級的女生,充其量隻是一種會妨礙男子漢們培養真正友情的障礙物。

附帶一提,入侵教室的異物雖有兩人,不過其中隻有一人較為礙眼。石丸覺得另一人實在太過孩子氣,根本不成氣候,並認定她是個可以直接加以忽視亦不會造成任何危害的存在。問題就出在……沒錯,就在另一名長發美少女身上。

她的名字叫綾羽——似乎是這個名字,不過時至今日,石丸仍然不知道她的全名。他依稀記得巽好像曾經提及她的全名,但在下一秒鍾他馬上就忘得一幹二淨。隻知道她好像刻意挑選

一些很難的漢字,硬是拚湊出一個很難記住的名字。班上所有同學大概都很同意石丸這個想法,因此大家都直接叫她綾羽,其他幾個字一概省略不叫,所以到現在,大家都不曉得綾羽這個稱呼,或者該說是姓氏下麵的真正名字究竟是什麼……綾羽本身對此事似乎並不在意,而對石丸來說,她的名字當然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

「可惡,真是有夠礙眼!」

總而言之,他很火冒三丈,他很憤恨不平。

因為這位名叫綾羽的少女,居然讓石丸丈一郎接連吃了兩次敗仗。在石丸出生至今,十五年又數個月的人生曆練當中,這是他首次被人打到失去意識。

嚴格說來,這壓根兒稱不上是所謂的勝負對決。根本就是對方采取背後突襲,並且單方麵發動攻擊將他擊倒在地,使他失神昏厥。

而且好死不死……此事居然還發生在巽的麵前……

任誰也搞不清楚,綾羽她那堪稱為苗條的身材,究竟是如何發揮出那麼強大的力量。當時石丸所受到的打擊,簡直可跟中量級拳擊手以渾身解數揮出的一拳相匹敵!

若非如此,石丸肯定不致於淪落到被KO失神的悲慘下場。

「可惡,那個……死八婆。」

其實他很想把最適當的咒罵言詞代入「……」那個部分,不過他就是想不到什麼較好的字

眼。與其說是石丸所知道的詞彙過少,倒不如說是因為綾羽在外觀上毫無缺點可尋,才會導致他想不出適當字句。真的硬是要塞個詞彙的話,大概也就隻有「沒常識」最恰當了吧……

石丸撫摸著下巴,心想:還真虧我能長出一個線條如此精悍的下巴呢。當他回想起國中時代把打架當作三餐的回憶,便跟著想到他的下巴也曾挨過數次攻擊,不過就是未曾因著下巴遭受襲擊,而導致自己失去意識。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更加的不爽。

石丸丈一郎,大概沒幾個平常人能夠一眼看穿他隻是個十五歲的高中一年級學生。個子高大又虎背熊腰,即便他那優異的身材還稱不上威嚴,但是卻散發出一股首次見麵時,會令人不太敢靠近他,若是看見他從對麵走過來,還會不自覺地閃遠一點的氣息。

根據同班同學森村千夏之前對他所作的一番評論來看:

「這個嘛……長相本身是很普通啦,但是你的表情實在有點可怕呢。能麻煩你稍微笑一笑嗎?」

石丸嚐試著依言而行,結果千夏陷入一陣微妙的沉默之後,麵帶微笑對他說:

「你還是照平常一樣比較妥當一點,你笑起來反而更令人害怕啊……」

聽見這麼直接了當的戚想,令石丸感到有點不高興。

不過……

「這種小事一點都不重要。」

自言自語的石丸,將視線固定於某一點之上。

地點在教室內,時間則是下課休息時間。

石丸的座位在教室內靠窗的那一排,差不多是中間那一帶。而他露出憎恨眼神所注視的焦點,則有一名少年與兩名異物般的少女圍坐在一起。

成為焦點對象的少年名叫朝凪巽,他是石丸的摯友兼心靈至交。石丸深信自己能有今天,都是拜巽所賜。而這樣的確信並沒有錯,因為在若是那一天的那一刻,兩人未曾偶然相遇的話,石丸八成就不會考進這間高中。

問題在於——

石丸心想:

「那兩個家夥。」

也就是坐在巽身旁目露凶光的凶惡少女,以及另一名臉上掛著開朗笑容的小女孩。不對,之前已經說過,後者那名小女孩大可加以忽視,而那名看起來頗為凶惡的少女,卻真的是因為她確實十分凶惡,石丸才會視之為眼中釘。

另一方麵,身為中心人物的朝凰巽,竟然麵帶看似有點困擾,可是卻又不經意露出欣喜之意、讓石丸感到相當不爽的表情,正與這兩名少女閑聊著。更不可原諒的是,他臉上居然還不時浮現出微笑。

巽第一次帶著綾羽及貓子這兩名少女前來上學,似乎是發生在一星期之前的事,石丸也是在當天被綾羽所打昏。而且在兩天後,教室牆壁又被撞出一個大洞。不過自從這起事件發生之後,石丸發現巽對綾羽展露的表情,似乎變得格外柔和許多。

他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石丸隻知道當天他抵達學校時,教室內的課桌椅全都不見了,而且牆壁上還被鑿出一個直徑將近三公尺左右的大洞。再仔細回想一下,他好像有看見地板上出現了一灘血跡,似乎也曾經聞到一股燒焦的臭味,隻是最令石丸感到不悅的,乃是巽與綾羽當天一同前往某處後,就此未再回到教室內。

他們究竟跑到哪裏去做了什麼事……不對,應該說是她究竟對巽做了些什麼?

「嗯嗯嗯……」

石丸發出沉吟聲,持續觀察著正在聽綾羽講話的巽側臉。

這幾天以來,摯友確實產生了變化。應該說,沒有產生變化反而比較不正常吧。根據謠傳,巽現在與綾羽及貓子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也就是所謂的同居。

「不可原諒!」

石丸的雙眼燃起一陣凶惡的目光。

女人不好,女人這種生物會讓男人墮落。她們是一種會擠進男人與男人的堅固友情之中,釘下一根楔子,並設法使這份友情破碎消失的邪惡生命體。各位大可回顧一下過去的世界曆史,便可知究竟有多少男子漢集團,因著一個女人的出現而崩潰瓦解。其中又以樂團最容易受到影響,雖然很難舉出一個實例來印證……

「有必要分個高下。」

石丸用力點了點頭。當然,這隻是他個人的恣意決定。其實石丸隻要開口向巽詢問一下即可。

不過如此一來……

「咦?什麼高下?這種事用不著分也無妨啊。」

巽大概會這樣回答他,隻不過……

「這樣我實在無法接受。」

石丸如是說。

「若是堂堂正正來一場勝負對決,我的贏麵一定比較大。」

雖不知他究竟有何根據可以誇下這種海口,但石丸似乎就是如此認定。隻不過他到底打算進行何種競賽,以便跟對方分出高下呢?

「今天下午的課程全都取消了,因為要舉辦體能測驗。」

原來如此……

「我一定會好好教訓她一頓,」

如果依照常見的情節發展模式來說,講出這種台詞的人,屆時通常都會反而被人好好教訓一頓……不過現在還是別提的好。反正就算講了,石丸大概也聽不進去吧。

「是啊,一點都沒錯。」

石丸依然自言自語地咕噥了一番,臉上還露出猙獰的微笑。要是森村千夏看見他臉上的笑容,八成會聳聳肩說出下麵這句話吧。

「簡直如同一眼便可看出是負責襯托主角的壞蛋表情呢。」

***

前麵這段描述充其量不過隻是前言罷了,因為本書主角並不是石丸文一郎,他隻能算是個配角。主角寶座乃是由另一名登場人物所扮演,也就是石丸持續投以熱情視線的少年·朝凪巽。

直到數天前,都還是以一介平凡高中生的身分埋沒於教室當中的巽,現在卻已成為受到眾人特別矚目的存在。話雖如此,但這種說法並不具備什麼正麵意義,不過其實也沒有糟到令人

無法接受。他既非闖出什麼豐功偉業,也沒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巽本人依舊維持著與他過去人生幾乎毫無相異之處的平凡少年姿態,說穿了他就是一個不會特別引起他人注目的凡人。

至少他本人如此認為,而絕大多數認識他的人,也都抱持著相同的看法。

隻不過,還是有少數人會以特別的眼光注視著他,而這也正是朝凪巽之所以會受到全班同學另眼看待的最主要原因。

其中一人名叫綾羽,另一人則叫作貓子。

這兩名少女都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巽的麵前,後來竟還以巽完全不解其意的理由開始糾纏他,貓子更是在物理層麵上,完全化為跟屁蟲的狀態。

話說到這,身材嬌小的貓子,如今也還是緊緊依偎在巽的身旁。

「哥哥~~」

還這樣叫著他,臉上也跟著展露出心情愉悅的微笑表情。她是一名推測年齡大約十歲左右的女孩子。

為什麼這個看似小學生的小女孩會出現在高中教室當中,並且身上很理所當然穿的並不是學校指定的製服,而是一件樸素的連身裙,緊緊抱住巽呢?要回答這個問題,大概得花上很長一段篇幅才可以。不過簡言之,貓子壓根兒不是巽的妹妹,她甚至根本就不是人類。說穿了,她的盧山真麵目乃是人型兵器……不對,應該說是炸彈才正確。

話雖如此,但此事班上同學皆不知情。也多虧如此,貓子才有辦法憑藉著她的可愛容貌與言行舉止,確保住身為教室附屬寵物的立場與地位,而且直到此時,班上所有同學都不會以觀看危險物品的眼光盯著她看。

如果真要區別的話,這陣子大家反而都把這樣的視線投注到另一名少女身上……

「貓子,下課時間差不多快結束了。你就跟往常一樣,繞到我們的背後執行監視任務,專心觀察在這間教室當中,是否有人打算采取任何詭異行動吧。」

以敏銳語調及表情說出此話的綾羽,則是一身比貓子更容易融入這間教室的裝扮。身穿製服的長發飄逸身影,如果隻是粗略地瞄上一眼,其實就跟一般女高中生沒什麼差別。例如過於端整的五官實在有點超乎常人啦、整個人隨時隨地都散發出一股緊張兮兮的氣氛啦、還有臉上總是掛著一張怒氣騰騰的表情等……相信上述狀況應該都算不上是什麼太誇張的瑕疵才對。

問題是……她所采取的行動卻有點惹人非議。

隻要觀察一下巽及綾羽的座位狀況,八成就可以理解這句話的意義。

這兩人的桌椅就位在教室正中央,而且還是緊緊靠在一起的左右相鄰座位。如果隻是這樣,其實也不會太過於不可思議,但在這兩人的座位旁邊,卻看不見半張其他同班同學的課桌。其他同學的課桌椅,隻允許擺設在距離巽及綾羽的座位數公尺遠、方圓三百六十度的範圍之外。

換句話說,在這兩個座位的周遭,存在著一個相當空曠的空間。

而這種詭異狀況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綾羽。

她的理由相當簡單明了。

「巽,這都是為了保護你。」

綾羽一臉正經地如此宣言。

「讓一些身分不明的家夥們待在近距離之內,實在太過危險了。因為沒人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從哪個方位發動突襲。」

若真的要說身分不明,綾羽才更像是應該受到有關當局鎖定的可疑人物,不過綾羽堅持執行任務的意識,簡直強硬到無人能出其右的誇張程度。

「不管是同班同學也好、親朋好友也罷,這些通通無關,任何人都有可能打算要你的命。即便機率小之又小,隻要可能性不是零,那就代表任何狀況都有可能發生。我身為你的守護者,絕不會坐視這類危險狀況發生。停,巽,你什麼都不用多說,隻管照我的話去做就好,不管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對你說些什麼,你千萬都不可聽信。」

綾羽雖然口出極端無理的要求,但她臉上的表情卻總是十分認真。

當然啦,巽是一個有常識的人,就算再怎麼說也不會將這番話當真。隻不過在數天前,他實際上遇見了宣稱要取自己性命,並真的付諸行動的兩個怪人及一隻怪物,而實際上也真的是

被綾羽及貓子救了一命……至今他對此事仍記憶猶新。

因此,巽……

「呃……嗯,我基本上會小心提防啦,不過在這個班上還是有值得信賴的人,我個人也很希望你能夠了解這一點喔。」

巽很婉轉地陳述出自己的期望,並一邊注視著綾羽那對有點上揚的眉毛:

「綾羽你也已經成為這個班級的一員了,不是嗎?你能夠接受轉學生這個身分吧?」

「我才不管。」

綾羽擺出漠不關心的態度說:

「我可不記得我有辦理過什麼轉學手續,因為那類書麵資料一概與我無關。就算未曾辦理那些手續,對我而言也不成問題,我不會離開你身邊,我會出現在此,是因為你在這裏,假設你身處其他地方,我也會出現在那裏。我的棲身之處並不是這間教室,而是有你存在的地方。」

這是一段根據理解角度的不同,極可能成為滿臉通紅地開口講述的台詞。再重覆說明一次,綾羽說出這段台詞之時,態度可是正經八百得很。其中——說真的,幾乎不帶一絲堪稱情緒性的感情。

反而是巽聽了之後,變得有點麵紅耳赤。

「這個嘛……嗯,你說得對,我也很能理解,我已聽你說過好多次了,不過我想你還是以學生的身分在這裏過著校園生活,這樣對你也比較有利一點吧?要是你變得過於顯眼,似乎也不太妥當,而且在早晨班會時間點名時,名簿上也寫有綾羽的名字啊。」

這倒是個事實。這個班級的班導絕對稱不上是個很認真辦學的老師,不過她會隨心情變化而點學生的名字,其中也有念到過綾羽及貓子的名字。

綾羽姑且撇開不談班導點名確認貓子的出缺席究竟有沒有意義,這點大概沒人知道,而很不湊巧的是,對巽這一班的班導而言,這件事好像真的也是無關緊要。而且話又說回來,綾羽的全名又長又難念,不過班導卻隻叫她綾羽,而貓子的全名至今更是無人知曉。硬要說的話,八成得稱她為朝凪貓子,因為她本人堅稱自己是巽的妹妹。

貓子緊緊抱住巽的一隻手臂不放,巽則將他另一隻手掌擺在她那輕柔的頭發上。貓子很舒服地眯著雙眼,喉嚨跟著發出跟貓沒啥兩樣的叫聲。

巽將視線自發出銳利眼神注視著自己的綾羽身上移開,心不在焉地想著——

倒是她們的出席號碼要怎麼處理呢?綾羽的全名……想起來了。對對對,我記得是津門綾羽紬。還有貓子也會被當成學生看待嗎?雖然之前班導提出很誇張的意見,要班上同學把貓子視為飼養在教室裏的寵物……

當他想到這裏,宣告上課時間來到的鍾聲響起,而且不等鍾聲響完,老師便打開教室門扉,發出清脆聲響,從外麵走進教室裏。

手上並未帶著原本上課時所要用的課本,以輕快步伐走向講桌的女老師,正是這個班級的班導兼世界史老師,同時又是貓子的命名之母,硬要再加個說明的話,她也是巽的親姐姐。

「好啦,各位同學,快樂的一節課又要開始羅。在這之前……貓子,你到教室後麵擺出體育坐姿。今天我要來個小考,你這樣一直掛在巽的手臂上,會妨礙到他寫答案的動作。」

聽見巽的姐姐.朝凪津波以冷靜語氣所下達的命令之後……

「是~~~人家會乖乖坐在後麵——」

貓子用額頭磨蹭了巽的手臂幾下後,隨即邊走邊跳地退到教室後麵,至此還沒什麼大問題,但她卻隨後從連身裙的胸口掏出一把突擊步槍,並蜷坐在教室地板上。

雖說已開始漸漸習慣這種狀況——

但感覺上……教室裏的空氣似乎突然變得有點毛骨悚然。要是誰敢做出任何詭異舉動,便會立時遭到那玩意兒掃射……這種恐懼感所形成的冷冽氣氛席卷了整間教室,不過津波卻絲毫不以為意地將抱在手上的一大疊講義擺放在講桌上,並露出視貓子所持的槍械比用手指頭射出的橡皮圈還不如的表情說道:

「雖然說是考試,但我並不打算幫各位打分數,所以用不著太在意。這算是個小小的頭腦體操,我想測試各位的想像力豐富與否,順便複習一下以前上過的課程。」

巽發出了無聲的歎息。在他的記憶當中,既是親姐姐、又是班導,而且還身兼世界史老師的津波,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一名有點怪怪的女性。當他年紀還小時,其實並不這麼認為。因為當時他以為這樣是很正常的表現,直到巽從國小畢業之後,他心目中的津波才變成了一名與常人相去甚遠的怪人。

津波動作俐落地將講義發給最前排的學生們。

「大家都還記得喀羅尼亞戰役吧?我在第一次上課時曾經很詳細深入地教過,可不準你們說已經忘記了喔。沒錯,也就是腓力二世所率領的馬其頓大軍與希臘聯軍所展開的決戰。當然,大家應該也很清楚腓力二世在此戰役所采用的斜線陣形是怎麼一回事才對,我之前帶大家回溯伊巴密濃達的曆史時,曾經講解過喔。」

講義傳到巽這邊,他拿起一張,並遞了一張給綾羽,之後得起身離開座位,才能繼續將講義傳給後麵的同學。

「這場戰役最後由馬其頓軍大獲全勝。大家仔細看一下講義吧,上麵畫有兩軍的初始戰力配置,接下來要出問題羅。」

在台上交抱雙臂的津波,看起來手掌似乎微微翻轉,但臉上依舊維持著冷靜神情,她說:

「我要你們依據馬其頓軍按照曆史記載采用斜線戰術這個事實,進一步去探討希臘聯軍該采取何種戰術,才能獲得此戰勝利,要記得附上圖案喔!建議你們最好假設自己是希臘聯軍的

指揮官,這需要你們發揮出自由的想像力來作答。雖然這次考試不計分,不過若有人能夠策劃出令我滿意的戰術,那我倒是很願意提供一些優惠措施喔。這樣吧,我就多給一點甜頭好了。」

表情毫無變化,斬釘截鐵地說出考試內容之後,津波便坐在位於教室一角的鐵椅子上,交疊起窄裙下的修長雙腿,並看著自己的手表道:

「考試開始。」

緊接著又交抱雙臂,同時閉上雙眼,公然開始打起瞌睡。

朝凪津波,身為一名不會認真上課的老師的她,是個讓部分同學覺得反感,卻又受到部分同學讚同,行事作風異於常人的高中教師,同時也是巽的姐姐。

***

當然啦,石丸文一郎並未認真麵對這次的書麵考試。說實話,班上所有同學八成都不打算專心應考,不過這世上果然是怪人處處有,所以還是可以看見不少人,很高興地在這張把古代戰爭概況圖案化的講義上振筆疾書。

其中有一名學生,明明稱不上十分熱心,卻還是很積極地在講義上動筆書寫,她就是森村

千夏。

——我真是有點受不了朝凪老師啊。

內心雖感到有點受不了,不過千夏還是在雅典聯軍的陣形上拉出一條後退的箭頭,並在旁邊寫下補充說明的文章:

『隨著馬其頓軍的右翼推進,散開的希臘聯軍可先命左翼佯裝後退,並下令右翼部隊前進,繞至敵軍。馬其頓大軍後方,中央部隊則留在原地待命。』

森村千夏對津波這種偏離主題的上課毫無興趣可言,她純粹隻想學習曆史,而不是什麼戰史或戰術,以現在的狀況而言,她根本沒興趣了解腓力二世究竟是使用什麼手段拿下勝利,她隻要能夠得知『馬其頓在喀羅尼亞戰役當中獲勝』這個知識即可。而且她也不想得到津波所提供的什麼甜頭。

——反正朝凪老師所說的『甜頭』,八成也隻是被迫去做一些很不合理的事情吧。

然而千夏卻有著十分循規蹯矩的一麵,就是不管再怎麼不想理會,隻要一聽到考試這個字眼,她就會不自覺地認真思考正確答案。說穿了,她隻是想盡快搞定這次可笑的小考,並利用剩下時間自修。

千夏隻花了短短幾分鍾,便策劃出希臘聯軍由中央突破馬其頓的斜線陣形,並使馬其頓大軍陷入半包圍殲滅狀態的戰術,甚至還附上很詳細的注解,並標上一個句號。最後她稍微思考

了一下說:

『如果亞曆山大在此戰當中身亡,那麼世界曆史,特別是傳人日本的犍陀羅藝術樣式應會產生重大變化才對。』

加上這句評論,便將講義翻過來蓋在桌上。

當千夏將學校指定的世界史課本與年表打開置於課桌上,並打算如往常一樣開始進行自修之際,她的視線卻不自覺地飄向教室正中央。

坐在教室正中央地帶的人,正是巽及綾羽。這兩人雖然感情融洽地將課桌擺在一塊,甚至還散發出一股令旁人覺得他們根本就是一對熱戀情侶的氣氛,不過千夏也知道他們似乎是為了因應許多複雜的狀況,才會決定維持這種狀態。應該說她其實不太了解,不過大概知道是這麼一回事,這樣的說法似乎比較正確一點。另外,千夏的直覺也告訴她,盡量別跟他們扯上任何關係,而這跟她本身所做的客觀判斷可說相當一致。

千夏與巽在國中時代也是同班同學,從國中開始就時常與他聊天,感情還算不錯,不過她可不打算主動跳進那些不合常識邏輯的糾紛之中。

畢竟綾羽連個自我介紹都沒有,卻在不知不覺當中混進教室裏麵,並充份發揮出堪稱為怪人的言行舉止,而貓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千夏根本就不認為她們是什麼轉學生,隻是兩個非法入侵者罷了。

再仔細一看,留著一頭長發的綾羽,腦袋瓜子已開始左搖右擺起來。照慣例,她又在打瞌睡了。

自從陪巽一起上學的第一天開始,綾羽在學校總是露出一副體力透支的模樣,並時常在課堂上打瞌睡。難道她晚上都不睡覺嗎?如果她晚上真的不睡覺的話,那她到底在幹什麼呢?

——聽說她好像跟朝凪同學住在同一間房子裏麵……

千夏興趣十足地觀察著同班同學及新品種的同班同學。

——隻是……她應該不太可能因為發生某種狀況而睡眠不足吧?畢竟朝凪老師也住在一起,況且身為當事人的朝凪同學,看起來精神也好得很,更何況朝凪同學八成也沒有那個膽子對她做些什麼逾矩的行為才對。

森村千夏是這個班級的班級委員,但這不代表她會很熱心地扮演班級委員一職,並對發生在班上的所有事情表示意見。她頂多隻會輕聲細語提出忠告,希望同學們不要破壞教室內的整潔與秩序,而且她也早就向巽提過同樣的忠告了。

結果沒啥了不起的改變就是了……

閑閑沒事的千夏開始試著妄想一番。綾羽緊跟在巽身邊,並且還高聲當眾宣布無時無刻都不會離開他。

——意思就是說……在家裏也是這樣子羅?

千夏的想像力開始振翅飛翔。

在浴室裏幫巽清洗背部的綾羽,在同一張被窩裏陪著巽入睡的綾羽,因綾羽這番侍奉而滿臉通紅,不禁呻吟出聲的巽,說不定他們還做過更驚為天人的舉動?

——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吧……

千夏所歸納出來的意見是:反正,繼續在意綾羽及那個像貓咪的小女孩,似乎也沒什麼意義可言……

巽似乎被卷入了一種很莫名其妙的狀況當中,但自己說什麼也不可能遭到波及。此外,就算巽、綾羽及貓子當真陷入了某種很難以脫身的狀況之中,津波應該也會設法替他們解決困難才對。

因為就這方麵而言,朝凰津波是名十分值得信賴的老師。

雖然她是個不太適當的教育界人士……

當森村千夏專心麵對考卷之時,坐在離她不遠座位上的石丸文一郎,卻是動也不動地逕自閉目瞑思。知道就算交出一片空白的講義考卷也不會挨罵的他,壓根兒不打算在動腦思考問題這件無聊的事上白費任何力氣。

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做,也就是設法提升自己的集中力。為了迎接下午的體能測

驗……分別是五十公尺短跑、助跑跳遠、投鉛球、長跑……

石丸沉浸在想像練習的世界當中,他非得在所有測驗項目上,留下超越綾羽紀錄的佳績不可,任何一項測驗都輸不得,

這個叫綾羽的女人,居然口出狂言,說什麼她要保護巽。聽了就令人感到厭煩!既然如此,就由我來擔任巽的守護者,可是,我曾經是她的手下敗將。所以我一定要透過適當程序,好好教訓她一頓,讓她知道我才是最適合擔任巽的守護者之人才行。

我要把巽從那個……該怎麼形容才對呢……可惡,我又想不出最適當的咒罵字句了!總而言之,我要把巽從那個女人手中搶回來,同時挽回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友情羈絆!因為我是巽的摯友!

「我絕不會把巽交給你!」

隻不過,巽也有話要說,而他大概會這麼說吧……

「我很高興你視我為好朋友,因為我也很希望有個感情很融洽的好朋友。不過……石丸同學,為什麼你會將我形容得這麼完美呢……嗯~~這我實在有點搞不懂說。」

這絕不代表巽對石丸的態度感到很困擾,隻是如果把巽心中的疑惑念頭轉化成語言,應該就會形成上麵那串句子。

然而,石丸會這樣做,當然有其理由。那是一個對其他人而言,根本無關痛癢的理由。隻不過就他的立場來看,這個理由足以讓他對綾羽這名與巽親密到不能再親密的女人,燃起一股強烈的敵慨心。

話又說回來,這充其量不過是個單方麵且自我本位的無聊理由就是了……

***

即便到了午休時間,巽與綾羽的依偎模式仍然沒有產生任何變化。

這個光景在石丸眼裏,看起來就如同他可憐的朋友遭到一名很討厭的跟蹤狂魔女糾纏不休一樣。他雖然完全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深信一定是這個頭腦有問題的女人,蠻橫不講理地強迫巽讓她在自己家裏住下來。若非如此,巽根本不可能隨便讓這種來路不明的陌生人住在自己家裏嘛——

石丸擅自如此認定,對於另一名也是硬留下來的房客。貓子,他卻刻意加以忽略,並未深入考慮她的狀況,那個小妮子根本無關緊要。隻要把她當成是親戚暫時托為照顧的小孩就可以了,不過綾羽的存在卻不可原諒。除了因為她是個美女之外,更要命的是第一印象實在太糟了。她不但不發一語地發動背後突襲,居然還讓石丸連續昏倒兩次,並且發生在在同一天裏。

而石丸是個對自己的力氣很有自信的男子漢,就算跟一般格鬥家對打,也能夠打個平分秋色。實際上他也曾有一陣子相當熱衷於街頭格鬥,而他最後一次在認真打架時輸給別人,是發生在何時的事,至今他已想不起來。

然而……

——我居然敗在那個女人手下……可惡!我豈能就此認輸作罷!打死也不行。就此認輸作罷的家夥,根本就是個……呃……我一時想不出那個形容詞,總之是個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就對了!

如果說白一點,其實就是石丸在過往人生當中所培養起來的自尊心,已徹底遭到綾羽摧毀殆盡。

總而言之,不管怎麼做都無妨,我就是非得勝過那個叫綾羽的女人不可。

石丸以鼻孔用力噴出粗厚的氣息。

不過,這場勝負卻有個附加條件:他因為某項因素,而自行封印了誇示自身腕力的私鬥……說白一點就是打架行為,因為巽曾在過去要求他這麼做。

那是一則發生於國中時代,關於石丸還是個徹頭徹尾的流氓少年時期之傳說。一則在夕陽景致相當漂亮的某天黃昏,由一隻小狗及兩名少年所編織而成的故事……

同時也是石丸與巽之所以能夠成為摯友的故事,不過實際上也隻有石丸自己如此認為就是

了……

總之,這則故事先撇開不談,相信日後自有機會再拿出來詳加說明,現在應該先讓即時進行的故事邁向下一個階段才對,各位說是不是呢?否則似乎會陷入非得持續撰寫石丸這串長篇大論獨角戲不可的窘狀當中……

總而言之——

石丸暗中研磨著利牙,並虎視眈眈地等待於下午的體能測定當中,尋得一絲擊敗綾羽的機會。

不知不覺地,時間已經來到了午休時刻。

在這個切得剛剛好的節骨眼,個人想要加入一段稍微受到忽視的主角與待在他身邊的兩人有關的描述。或許這樣算是有點再三叮嚀,但希望各位還是能夠很友善地將這段描述視為修辭學上的強調表現手法。

朝凪巽。

一名隨處可見的一般高中一年級學生。至少在一星期前,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認定他隻是一名普通少年,這樣的認知也未曾出過任何問題。後來之所以會產生差錯,突然出現於他麵前的貓子及綾羽勢必得負起絕大部分責任不可。他先是遇見貓子,隨後又馬上遇見綾羽。結果導致朝凪家在物理層麵上完全崩潰,化為一片零亂空地。此後,巽及姐姐·津波被迫陷入得暫時在外租借公寓,以確保棲身之所的窘境,其間雖然又發生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狀況,然而詳細經過也隻能在此忍痛割愛。

更令巽感到煩惱不已的問題,乃是除了綾羽及貓子之外,又有其他十分奇特的人一一出現在自己麵前,並且還各自抱持著自私自利的藉口,試圖拉攏或除掉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直至今日,巽仍然不得其解。、

綾羽神情認真、態度傲然地說出口的那句話:

「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的生命安全。」

聽見她這麼一說,巽也隻能做出雙眼眨個不停的反應,不過貓子似乎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而來。他實在不曉得自己為何非得接受這兩名超乎常人的少女——事實上貓子還根本就不是人類——擔任自己的貼身保鏢不可。因為就算他開口詢問……

「不知道。」

也總是隻會換得這樣的回答而已。

然而……過了幾天,巽倒是清楚理解到一件事。

——好像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人,當真企圖想取我性命。

欲取巽生命的刺客,以三種不同的姿態出現在巽的麵前。一位如同自殺願望實體化的青年,一名宛如精美陶瓷娃娃的美麗小女孩,以及一隻袋鼠玩偶。

被綾羽稱為魔術師的他們,確實打算藉由其魔術能力讓巽命喪黃泉,不過後來硬要說的話,反而是綾羽差一點死在他們手上。巽現在還能活在這世上,全都拜綾羽及貓子所賜,這一點也是絕對錯不了的事實。

真要順便介紹的話,其他還有兩名角色定位尚不明確的人物,也曾前來找過巽。分別是一名手持木刀的少女,以及一名戴著眼鏡的清秀女仆。這的確是一對很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組合,不過當綾羽遭受到魔術幼女的險惡攻擊,陷入瀕死狀態之時,也正是這兩人出手救了她一命。純粹就這點看來,或許可以將她們視為己方同伴。

經曆一段隻能以「錯綜複雜」來加以說明的情節發展之後,《魔術師》們被眾人聯手擊退,而被稱為《劍精》的少女及美女搭檔則已不知其去向。

話又說回來,巽心想。

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們,不曉得她們現在人在何方呢……當時沒空好好向她們致謝,這樣是不是太沒禮貌了呢……?

由於當時置身於攸關生死的緊要關頭,因此事後對她們伸出援手相助一事所表達的謝意,是否會顯得有些不夠誠摯呢?

巽的性格在對這種細節感到在意一事上,可說完全表露無遺。他是個會顧慮他人感受更甚於自己的少年。

「巽。」

巽那心不在焉地沉浸於思考之中的意識,被綾羽的聲音一把拉回現實世界。

「嗯……有什麼事嗎?」

巽邊開口回答,邊轉頭看著坐在身旁的少女容顏。

明明擁有一張秀麗至極的容貌,但她臉上卻總是浮現出一副非得時常感受到險惡緊張氣氛不可的表情。加上一對隨時隨地呈現倒豎狀態的漂亮柳眉,以及緊閉的雙唇。隻要一受到她那格外黑亮又鬥大的雙眼所凝視,就會產生一種自己明明又沒有做錯什麼事,卻宛如遭到她怒目瞪視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