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一個令人搞不清楚究竟算不算是夏天的微妙時節。
總之,在巽等人所居住的地區當中,這是一個蟬的幼蟲還躲在地底鑽來鑽去,尚未破土飛上樹梢開始進行一場喧鬧震耳的夏季演奏會,然而每天好像都會看見搶先取得此一時期支配權的蚊蠅等飛蟲,到處群眾而飛的場景上演個一、兩次,或是似乎也沒這回事……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啦……總之,就是一個充滿此種奇怪感覺的時節。
為了訓練學生們的新鮮腦袋記住數列啦化學記號啦古人閑閑沒事寫來殺時間的文章啦愚蠢人類們一點也學不會教訓的曆史等學問,學校今天也毫無遲疑地敞開大門,並磨拳擦掌地等待學生們上門。
理所當然的,身為一介高中生的朝凪巽等一行人,就彷佛遭到白長須鯨吞噬的磷蝦一樣,被吞進這個名為高中,但就某方麵意義而言,實乃如同妖怪般組織的腹中。若想逃出這個鬼地方,就非得等到校門口再次開啟的傍晚時分不可。
話雖如此,但巽這名少年其實還滿中意這樣的高中生活,他並非很心不甘情不願地待在自己的教室裏麵。
而時常陪伴在巽身旁的綾羽及貓子,彷佛也對學校生活抱持著同樣的心態,不過這兩人(正確說來應該是一個人及一具機器人)不管是高中也好打工地點也罷甚至是百貨公司大樓屋頂,反正隻要巽置身於某處,她們除了注意巽之外,也未曾再將周遭其他事物當成問題看待,因此她們對這間高中的喜愛程度究竟有多高,著實是個未知數。
八成……壓根兒就沒喜歡過這間高中吧。
這也難怪。她們來此雖然已經過了近兩個月的時光,但綾羽也好、貓子也罷,與巽之外的班上同學培養和平友誼關係之意識幾乎趨近於零,當初綾羽更是誇張到隻要有人敢靠近巽半徑兩公尺的範圍之內,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發動攻擊。
透過巽一番從未中斷亦不感厭倦的說服,這陣子綾羽的表現已經改善許多,但是對於不知詳情的校內學生們而言,至今她仍是一個令人感到十分害怕的危險對象。附帶一提,這裏所謂的詳情,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隻是一件意義不明之事,即便是實際上位處問題中心點,備受矚目的巽,他也是有點無法理解,不過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總而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巽就這麼以他獨特的思考方法,硬是逼自己去認同這個難以理解的事態。
隻不過,他其實算是個不太會去在意自身狀況的人,再加上跟自己的事情比起來,他擁有會使他更醉心於該如何在不給周遭人士添麻煩之狀況下過生活的個性,因此早在綾羽及貓子登場之前,他就已經很習慣過著邊思考某些事情,邊消費人生的生活。
不過由此看來,他還是個感覺很天真的小夥子,這點倒是無庸置疑就是了。
***
而在這陣子以來,綾羽似乎也已經受到巽的天真所傳染。
現在的她已完全放鬆身子,整個人趴在課桌上發出輕微的睡覺呼吸聲。她那閉上雙眼的側臉,找不到任何一絲攻擊性,不過看起來似乎睡得不太舒服,或許是因為教室內多少有點悶熱所致吧。
有一點必須事先聲明,現在是在上課中,照理說看到有學生這麼堂堂正正地趴下來睡,簡直足以讓授課教師的顏麵盡失,不過姑且身穿製服的綾羽,也很符合「姑且」這個字眼,她隻是沒啥特別意義地裝成高中學生而已,因此似乎也沒必要對她的睡覺行為說三道四。至少負責上這堂課的女性教師好像無此打算,彷佛她已打定主意要將綾羽當成沒生命的石膏像,並徹底加以忽視一樣。此外還有另一個應當忽視的玩意兒,那就是不曉得什麼緣故抱著一隻長管手槍坐在教室後麵地板上的幼女身影。真要論及神秘程度的話,比綾羽還要神秘的這名小小少女,從外貌到其他所有因素再怎麼去想,都不像是個應該出現在高中校園當中的人物,不過時至今日,已經沒人會再去在意這件事情了。
哎呀,沒有關係啦。
在人生的每個細微階段當中,總有許多會令人產生這種想法的場麵,而這樣敷衍過去,對維持精神層麵的安寧具有重大意義的狀況也不少。因為若對每件事都掛懷於心,屆時將很有可能同時對身心造成危害,所以不太能夠理解的事物幹脆擺在一旁任由它繼續無法理解下去,也算是另一種可行的選項。反正其中絕大多數事物,都能在日後理解到其個中涵義,即便到頭來依舊不懂,這些事物會就此化為人生當中某種重大障礙的可能性也很低。
因為這世上本就充滿了許多令人無法理解的事物。放棄試圖理解的念頭,反而才能夠享受到一段更加幸福的時光吧。沒辦法這樣做的人,乃是此人在本質上已使不幸的要因潛藏於自身心靈深處。當然啦,其實隻要沒察覺到自己很不幸,自然就不會造成任何問題。在不會造成他人困擾的前提之下,幸或不幸的基準本就是該由個人自行選定的事項。
若以所謂自己決定的基準來判斷,那麼巽在現階段尚稱不上是個幸福的人。
之所以會這麼說,乃是因為在這個差不多要邁入七月的六月下旬,麵臨期末考到來的倒數計時也即將正式宣告開始。就巽的立場而言,他可無法光以一句「不足為道」來打發掉這個問題,因為這是一個遠比世界命運還要來得嚴重許多的大麻煩。
巽其實一點也不懶,隻不過當他離開學校後,還有不少與讀書無關的雜事等他搞定,因此跟其他在學業成績上互為對手的同班同學們比起來,巽總是忙於消化跟居家環境相關的事務。
真要舉例的話,就像是照顧姐姐啦、照顧綾羽啦、以及照顧貓子等等。總之,巽的責任就是得讓這群跟朝凪家成員一同居住的訪客們能夠享受到正常飲食生活。因為沒有其他人會做這些事,所以隻好由自己認命承接下來,這當然也導致他能夠用來處理個人私務的時間跟著縮
水。
話雖如此,他卻不會怨歎自己的不幸處境,連想都沒想過。
——哎呀,這樣也好啦。
以這麼一句話來說服自己接納現狀,正是這位名為巽的少年,其內心世界的景況寫照。
突然,巽轉頭看向旁邊。
在專心抄寫筆記的巽身旁,綾羽正趴在課桌上睡覺。
「……嗚……嗯~~」
除了睡相偶爾會皺皺眉頭,或是下意識地伸手將黏在臉頰上的發絲撥掉之外,綾羽並未再做出其他動作,隻是淡淡地持續沉浸在睡夢當中。
麵露微笑的巽,內心產生這種想法:
——真是和平啊。
和煦的微風自完全敞開的教室窗戶外麵吹入,帶動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窗簾左右輕擺。在內心衷心期望上課時間能夠快點結束的學生群當中,隻有巽希望這和平的時刻可以變得更長久一些。
這可不是以詩詞手法來表現出他的想法,而是更為趨近現實且坦率的念頭。
因為唯有在這間教室裏,並且是在上課當中,綾羽才肯乖乖入睡。而也隻有在她安心入睡
的這段期間,巽才可以放心將綾羽視為一名很平凡的美少女。
說什麼八個世界如何如何啦、世界毀滅的危機逐漸逼近啦、更扯的是巽還被拱成這起事件的最主要中心人物啦、附帶還有一群使用無法理解之奇異能力的女孩們,宛如五月驟雨般一一出現在他眼前啦……比起思緒受到這些事情切割,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實現,真不是嗎?隻不過若有人問起是什麼事如此重要的話,抱歉,其實他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這個和平的初夏之日,綾羽靜靜地沉睡、貓子也很乖巧,隨著期末考的接近,巽內心也充滿了安詳的感覺,像這麼平凡的日常生活實屬難得。
其他還有什麼好奢望的呢?
***
森村千夏覺得有點無聊。
對於跟巽屬於同一個班級,現在也一邊過著同樣的時間,一邊聽老師上課的她而言,巽及綾羽算是相當少見的有趣人物。跟巽是舊識的千夏,雖然在這之前從未曾對他抱持過任何一絲興趣,但是自從升上高中,成為了同班同學,並在綾羽這個特異份子突然現身於這個班級之際開始,巽便升級為值得她抱持好奇心從旁觀察的同班同學,而且還一次連跳兩個層級。
從前,這位名叫朝凪巽的平凡少年,其價值是在高中剛開學的時候,於千夏心中首度獲得提升。
若要論到促使千夏提升其價值的要因,就非得提及同樣為同班同學的石丸文一郎不可。這名確實很像一顆大石頭的男同學,竟莫名其妙地視巽為摯友,甚至還采取了足以令人產生妄想,認為他說不定很有可能對巽抱持著某種超友誼情感的行動。隻不過願意讚同這個看法的人或許並不多。
森村千夏,外表看似個性認真不苟的班級委員,實際上卻是個有點輕微妄想癖好的少女。
而導致她無聊的主因,正是在上一段所提及的石丸身上。或者該說『不在』的他身上才對,因為石丸已經好一陣子沒來學校。雖然大家都認為他在與綾羽進行的單挑對決當中敗下陣之後,就此踏上了修行之旅,不過所有人所抱持的預測幾乎就等同於事實真相。現在不曉得他到底已流浪至何方,相信也沒人有辦法知道。他是否有打算在期末考之前趕回學校呢?甚至連他是否真有打算升上二年級,都頗令人感到懷疑,不過石丸應該不會希望自己與巽的學年錯開,所以千夏一邊覺得他說不定會在考試將至之時,突然現身露臉,但又認為他或許會就此消聲匿跡,即便再度現身,或許也已經沒機會再度一番活躍也不一定。
千夏歎了口氣,暗自將遺憾的念頭注入歎息之中,使其隨著氣息呼出體外。
——少了石丸同學之後,我就很難再去想像他與朝凪同學所衍生而出的各式各樣行徑了
呢。至於朝凪同學與綾羽黏來搞去的場景,我也已經妄想到膩了啊……
千夏就是這麼一個以事不幹己的態度,恣意拿別人為材料進行妄想的女孩子。雖說都是朋友,但與其針對男同學們的懊惱及三角關係進行妄想並樂在其中,倒不如多花點時間去考慮關於自己的戀愛問題,然而她卻對談戀愛一事毫無興趣可言,這一點實在頗惹人爭議。不過話又說回來,能夠充當千夏對象的人物尚未出場,或許也是導致她對談戀愛一事不感興趣的原因之一吧。
——真是和平啊。
千夏也抱著同樣的念頭,一臉心不在焉地盯著黑板看。
用不著說也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和平,與巽所感受到的和平,在程度上有著天壤之別的差異。站在千夏的立場,她其實很期待將巽拖下水的綾羽,能夠快點再跟某人引發個一、兩起雞飛狗跳的搞笑係騷動狀況,然而巽至今卻已遭遇過數次攸關生命安危的深刻事件。身為人類,當然不希望這種危險事件一再上演,另外若隻針對巽之心情加以剖析的話,他實在也不太希望千夏腦中妄想的情節發生。
和平有什麼不好?
當然沒什麼不好,隻是有點平凡罷了。
***
這段如上述一般,既普通又平凡的時間持續了好一陣子,最後由宣告上課時間結束而響起的鍾聲,為這段時光正式畫下句點。
「…………呼……」
看來綾羽好像很容易陷入深層睡眠狀態之中,導致這種程度的聲響根本無法取代鬧鍾功能,她至今仍無清醒的跡象。然而巽卻背負著非得引導她從睡夢中醒來不可的使命。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巽倒是很希望能放任她繼續沉睡,不過也沒辦法。
「綾羽……綾羽。」
伸手搭住肩膀,輕輕搖了幾下,這名長發少女隨即微微睜開眼皮,並在認出眼前之人乃是巽的同時,猛然抬起頭來。
「嗯!」
綾羽快速掃視了周遭狀況,確認現在乃是沒啥特殊變化的休息時間之後道: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異常事態嗎?該不會是有什麼可疑人物潛藏於某處——」
「不是啦。」
巽開口回答。
「接下來的第三堂課是資訊課程,我們得移動到別間專用教室去才行。就是那間先前已經去過好幾次的電腦教室啦。」
「哦……原來如此。」
綾羽邊整理一頭長發邊從椅子上起身。
前往特別教室的機會其實很多。像是生物教室、化學教室及音樂教室等等,而即便是綾羽,如今也已經知道前往特別教室是怎麼一回事,每次都能夠毫無怨言地跟巽一同前去。
當然啦,可不是隻有綾羽會跟過去而已。
「來了~~~」
貓子也會走走跳跳地挨近巽,並麵帶開朗笑容、挽住巽的手臂跟著一同前往。至於那把嚇人的槍械,則已經收了起來。到底是收到哪去啦?
綾羽側目瞄了貓子的舉動一眼,並以鼻子哼了一聲之後——
「咱們走。」
隨即簡短丟下這句話,邁步走出教室。
綾羽及貓子的兩手都空空如也,這或許算是很理所當然的狀態,但巽可就不能這樣。他先從課桌抽屜裏拉出筆記與課本,再由和平的教室裏走到教室外麵的走廊上。
每到下課時間,學校走廊總是會被形形色色的學生們擠得水泄不通,但或許也是學習有了
成效,隻見綾羽也很收斂自己的行為,並未出手將走廊上的同學們一個一個打飛出去。這究竟是出自她已學到暗殺者並不會如此輕易地混在學生群當中,或是因為在白天的學校當中,『敵人』也懂得低調行事所致呢?
反正此時就是有「不準動手」這麼一條規定存在,或許該這樣說比較正確一點吧。
總而言之,巽隨著踏出豪邁步伐的綾羽一同前往電腦教室,貓子則在兩人身後追趕。這三人一邊穿梭在屬於同一間教室的其他同班同學之間,一邊抵達了位於校舍一角的特別教室。
***
電腦教室正如其名,是一間裏麵有許多電腦一字排開的教室。其實資訊課聽起來也隻是課程名稱比較響亮而已,實際課程內容並不怎麼特別。頂多也隻是讓學生們學會如何運用試算表軟體及使用打字機等基本程度的電腦知識而已。
再加上這些電腦並未與外部環境產生連結,也就是無法連上網際網路。這是自從將近兩年前發生過一起情節相當重大的情報外流事件以來,校方便一直采行的應對措施,不過巽既不曉得那究竟是一起出自何人之手、內容為何的事件,也並未對不能上網一事感到特別可惜就是了。
由於擺在電腦教室裏麵的電腦,姑且還算是有點麵子地互相串連在一起,因此或許勉強稱得上是一個規模極小的企業內部網路,隻不過「現在這種時代居然還無法連上網際網路,再怎麼跟不上時代潮流也該有個限度吧」之類的抗議聲浪似乎也時有所聞。隻有校內網路可用,自然會讓學生覺得無趣,不過想要斷絕詭異病毒入侵學校電腦,則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更有效的對抗手段。畢竟不管在哪個世界,總會出現一些心術不正的人。
巽坐到自己所分配到的位置,並動手打開電腦之時,隻見綾羽十分悠然地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隨即埋頭趴在電腦桌上,打算繼續睡她的午覺。
任何課程似乎都無法吸引她產生興趣,唯有一項任務,能夠確實讓綾羽願意傾注全力去執行,那就是保護巽的生命安全。為了這項任務,她情願通宵守夜,而換來的結果就是利用白天補眠。不過這樣會令人不禁產生「就算是吸血鬼,近來似乎也比較懂得臨機應變」這種念頭就是了。.
也因此在白天時分,巽的護衛任務主要就交由貓子一手包辦。
「嚕~~嚕嚕~~嚕嚕嚕~」
雖然她平常總是這樣,不過此時在貓子的臉上,似乎會露出比平常更為開心的笑容。雖然這隻是不經細心觀察,便看不出來的細微層級的變化,不過當在上資訊課、並來到電腦教室之時的她,看起來就是比往常更加快樂。
此時,希望各位回想一下基本設定。從名為《科學者》的世界派遣而來的貓子,乃是一架正式名稱為FRF-12TS·X0O5的人型兵器。雖然時常會忘記這個設定,不過這個事實依然存在,換句話說,她是近似於機器人或機動人偶的存在,不對……應該說她根本就是個機器人。
當然啦,她那嬌小可愛的頭蓋骨裏麵,八成也是裝著電子頭腦係統或某種晶片組吧……巽隨意抱持著這種認知。
相信看在貓子眼中,必定覺得這個世界的電腦跟算盤沒啥兩樣,然而說不定她還是會多多少少從它們身上感受到些許同伴意識吧?
基於上述猜測,巽開口詢問:
「我說貓子啊~」
「是~有什麼事嗎,哥哥?」
「貓子會使用電腦嗎?」
「嗯~喵?」
貓子大大地側著頭,不過依舊帶著笑容及笑開的嘴形。
「呼~~」
巽很難得能夠像這樣較為開心地大大地鬆了口氣。
正當他為了舒緩一下筋骨酸痛而轉動脖子之時——
「發生了什麼令你戚到格外放心的事嗎?」
綾羽主動以頗感疑惑的聲音詢問巽。
「沒有啦,下一堂課不是家政課嗎?由於今天的上課內容是調理實習,跟考試毫無關係,自然也就不必去在意出題範圍之類的問題啊。」
「嗯?」
這是在從電腦教室返回教室的路上,貓子也露出跟往常一樣的表情跟在巽身旁。她任由筆直豎起的一小撮天線發束左右搖晃,多餘的話一句也沒說出口。
綾羽交抱雙臂,臉上浮現出特別無法理解的表情。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有調理實習這堂課,那是什麼東西啊?」
「咦?綾羽是第一次接觸到這門課嗎?」
巽露出回想的神情。
「其實也就是學習如何烹調料理的課程啦,這算是我的拿手科目呢。」
巽這番語氣聽起來有點得意的台詞,似乎反而對綾羽造成了反效果。
「巽,你這話會讓我覺得……你好像是在拐彎抹角地說我很不會做菜喔。」
綾羽邊走邊瞪視著巽。
「隻要讓我摸清楚這個世界的調理器具及食材特性,我馬上就能——」
「這……這我知道啦。綾羽,拜托你別露出那麼可怕的眼神好不好?」
「哼!」
綾羽將頭撇開,原以為她會就此不發一語,但她彷佛剛剛還沒把話說完一樣——
「原來……有料理課程是吧?那麼我決定不休息,要跟你一起去上這堂課。」
「呃……這個……可能有點……」
麵對欲言又止的巽……
「你那句『可能有點』是怎樣?聽清楚了,這可是個大好機會,我要藉機讓你品嚐一下我所烹調的美味料理。你不用擔心,我有萬無一失的秘方。」
綾羽雖展現出頗具自信的態度,但巽的心中卻感到越來越不安。
「那個……至少菜刀這玩意兒一定要交在我手上喔,還有像鍋子啦,呃……平底煎鍋啦、量杯等等……」
「你這話是要我啥都別做嗎?」
原本巽還很怕綾羽會大發脾氣,但意外的是綾羽竟露出目中無人的笑容。
「算了,我答應你。這樣也好,反正我想做的,隻是最後一道調理手續罷了。」
就是這最後一道手續才令人格外擔心啊……
抱持著上述擔心念頭的巽,也隻能閉上嘴巴、態度曖昧地點了點頭。
個人所期望見到的觀測其一。
雖不知綾羽打算做些什麼,但她協助處理家事的技能若能因此獲得提升,那麼巽的日常生活必能變得較為輕鬆,或是越做越順手。
嗯,一定會是這樣沒錯。
巽拚命地積極檢討現實景況因而好轉的可能性。
隻不過想歸想,但是當置身於絕非良好的現況當中之時,人總是會一再幻想著虛無飄渺的希望,結果卻也隻會讓人深刻體認到更為空虛的感覺……事態該不會當真演變至此吧——此乃巽心中隱藏不住的真實想法。
的確……純看結果的話,綾羽這一連串出於自信的行動,最後確實又引發了一起基本上堪稱奇妙的事態就是了。
***
每次都得這樣重覆講解,或許會令人感到厭煩,但是貓子體內設定了一道指令,一旦離開以巽為中心點的半徑五公尺這個範圍之外,便會自行啟動自爆按鈕。「到底是哪個家夥給這角色安排了如此麻煩又難以變動的設定啊!」或許有人很想搬出上述字句來大肆抱怨一番,但總而言之,即便沒有特別描寫出來,不過關於「貓子的身影也總是會限定存在於以巽為中心點的半徑五公尺範圍內」這個現象,縱然沒有刻意去記住,但各位若能夠在記憶深處對此留下些許印象,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啦,即便來到家政教室,也還是與巽同在的貓子,在整個班級被拆散成好幾個小組之後,隨即以小組成員的身分,混入巽所在的這個小組當中。
當然,綾羽也很自動地加入巽這一組,順道讓很不幸地被分在同一小組的同班同學臉上,多染上一道不安的色彩。
其中隻有一人例外。
「我突然覺得啊,交由朝凪同學獨自一人包辦,說不定比較有機會做出美味可口的料理說。」
森村千夏麵帶微笑,並開口說出這個再正確不過的論點。
她身穿學校指定的白色圍裙,頭上綁著一條三角巾。這些廚房用品雖然一點也不花俏,但卻相當實用,而且實際上這種樸素裝扮真的十分重要,絕不可輕易受到其外觀所騙。
這件穿罩在貨真價實的高中生製服之上的粗糙圍裙,雖然毫無裝飾性可言,但是問題重點乃是在於其內涵,或者說是其所代表的意義。而這最重要的因素,指的其實就是現場情景。
多虧與千夏分在同一組,讓巽的安心指數稍稍獲得提升。
相信綾羽那過度誇張的危機意識,對她應該也已經變得十分薄弱才對,再加上千夏是僅次於石丸之下,算是很清楚綾羽脾氣及個性的同班同學。
然而,綾羽才剛踏人家政教室,心情立刻變得很不爽。
「為什麼那些家夥會出現在這?」
用不著特別說明,綾羽當然也呈現出圍裙裝扮。
「簡直是礙眼到極點啊!」
這句不愉快的台詞,逕自朝著教室一角飛去。
隻見熟識的雙人組窩在教室一角。話雖如此,但是對巽而言,可以加上『熟識』這個詞的搭擋總共可分為兩大類,也就是所謂的善與惡。而真要說的話,這一對算是壓倒性地偏向善這一方的雙人組。
「天曉得?」
巽慢條斯理地回答。
「她們會不會是也很想參加調理實習呢?畢竟整天窩在餐廳也很無聊嘛……」
「所做所為還不是沒啥兩樣?」
「她們可能覺得好歹也得換個地方試試看吧?」
「再者,她們幹嘛這樣炫耀咧!那一大堆食材又是什麼意思啊?」
「嗯~~放眼望去,高檔貨還真是一應俱全呢。真令人羨慕啊。」
看在包辦家庭經濟開銷及餐桌口味的巽眼中,隻見有各式各樣價值不菲且新鮮生猛、份量又相當可觀,足以成為垂涎目標的食材,堆積如山地擺放在桌上。
正當巽及綾羽私下交頭接耳之際,蔚為話題主角的兩人,分別踩著不拘禮節,以及溫馴有禮的腳步走近他們。
「哎呀呀,巽先生。真是奇遇呢。」
戴著圓框眼鏡的女仆·堇台笑咪咪地開口向他們打招呼。
「我們想說偶爾也該離開餐廳一下,所以才決定商借這間教室來使用。畢竟校內也沒有其他廚房可用……」
「哪來的奇遇啊!」
綾羽語氣冷淡地回應。
「反正你們一定早就知道我們會來到這裏,才事先跑來這裏等我們,對不對?不過沒關係。堇台,我還勉強能夠容忍你出現在這,因為聽說這問房間是專門用來學習調理技巧的地方。」
綾羽隨即露出尖銳的眼神,望向堇台身旁。
站在堇台身旁的,是一名個子嬌小、留著一束側邊馬尾的金發少女,而她就隻帶了一把扛在肩頭的木刀,用以取代應該穿在身上的圍裙。
「倒是媛,你打算在這種地方做些什麼?難道是要拿那隻粗糙的木棒進行揮刀練習嗎?」
「少羅嗦啦,大笨蛋。」
媛的個子雖然比綾羽矮了將近一個頭,但眼神的凶狠度卻毫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