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他收到了林玖的傳訊。
「太虛沒有消亡。」
林玖還發來一張圖像,裏麵有一個略帶熟悉的身影,呈半透明的魂體狀態。
南燈一楞,立即詢問狀況。
林玖說,大概是因為謝運抽走了太虛的神力,他並非自然死亡,最後一抹魂體也被留在謝運體內。
這些年他一直沈睡,直到謝運的魂體徹底死後才甦醒,又在外遊蕩了許久,才回到內庭。
「不過,他很虛弱,」林玖低聲道,「您與鬼神大人回來一趟嗎?」
傳訊裏,還有另一個微弱溫和的聲音:「南燈,你好。」
第二天一早,南燈帶著兔子頭,和連譯一起趕回內庭。
當見到太虛的魂體時,南燈竟十分緊張。
他讀取過謝運的記憶,對太虛有一種天然的敬仰。
沒有太虛的選擇,也就沒有他,而太虛本該成為他的老師。
南燈更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你……你好?」
太虛看出他的拘謹,笑了笑:「叫我的名字就行,沒那麼多講究。」
兔子頭從南燈頭頂跳下,來到太虛身前,疑惑地盯著他看。
太虛俯身蹲下,打量它的新形態:「不錯,比從前好看些……還記得我嗎?」
兔子頭認出了他,開心地圍著他轉了一圈。
不過太虛已不是山神,混沌神祇是南燈的守護獸,兔子頭又很快回到了南燈身邊。
太虛不在意,他站起身,目光投向一旁的連譯:「這位是新任鬼神?」
他已得知先前發生的一切,也知道了南燈與連譯的關係。
連譯抬眸,漆黑的瞳孔與太虛對視。
強大的神力壓迫下,太虛的魂體微微閃爍,神色有些覆雜。
他幾不可聞地歎息,又像是在慶幸。
「鬼神現世,本該是一場劫難。」
太虛說道:「即使有山神與混沌神,也難以阻止。」
他告訴南燈,地府其實算不得鬼神。
那隻是一扇門,擁有部分吞噬怨魂的能力,日覆一日地等待真正的鬼神誕生。
而鬼神源自鬼,天生強悍卻未必良善,不受任何規則束縛。
如果連譯隨心所欲,絲毫不壓製惡念與煞氣,將造成極為嚴重的禍端。
據太虛所知,從前還曾有過幾個鬼神的接任者出現,但他們的實力還不太夠,隻能被稱為鬼王,也無法控製住自己,最終被內庭捕殺。
而連譯是最強的一個,就算他沒有成為鬼神,同樣擁有能毀滅一切的怨煞之氣。
南燈的出現是轉機,山神與鬼神相戀,完美化解了這場劫難。
「幸好,幸好……」太虛又是一聲歎息,「見到你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他繼續說道:「我有此執念,或許正是能留存至今的原因。」
他曾為山神,心繫一切,消亡前唯一的心願,就是看到南燈安穩成長。
現在這個心願了結,就能安心離開了。
太虛的魂體非常淡,彷彿隨時都會隨風飄散。
南燈聽出了他話裏隱含的意思,擔憂道:「既然你還在,不能一直留下來嗎?」
兩任山神不會同時存在太久,是因為前一任山神會失去神力,變成普通人類。
而太虛是魂體,他能勉強算作是鬼,不會生老病死。
太虛搖頭:「我本意已決,若不是出了意外,早該徹底消散了。」
南燈知道無法勸他,隻好尊重他的決定。
太虛還和他說了很多,自己從前的一些經歷,從上任山神那裏聽來的各種事件信息等等。
有關鬼神的來源,也是上一任山神告訴太虛的,這些東西不好記錄在紙上,怕被人利用。
「人果真是最覆雜的生物,」太虛垂著眼,語氣裏有些落寞與自責,「是我沒有看穿謝運的偽裝,沒能及時阻止他……」
南燈出言安慰:「都過去了。」
見到南燈後,太虛又多留了三天。
這三天裏,他的魂體逐漸變淡,到最後一刻,已經淡到模糊不清。
南燈很不捨,他鼻尖泛酸,抱緊懷裏的兔子頭。
太虛向他揮手道別,直到徹底化作空氣。
兔子頭眨了下眼睛,蹭了蹭南燈的指尖。
連譯從後方擁住南燈,溫熱的吐息靠近:「別難過,這是他想要的。」
南燈調整好心情,轉過身。
太虛口中的「災禍根源」「滅世鬼神」,就這麼站在他麵前。
南燈湊近,在連譯臉上親了一下:「我們回家吧。」
連譯撫摸著南燈的黑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