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是誰的歎息?
“為何我替他做了那麼多事…他要殺了我?”
“哎…”
“我好悔啊…悔啊。”
一聲聲歎息消失在風裏。
十二年前,陸慶還是個從外地來的災民。
戰爭使他失去了雙親,來到這個國家。
舉目無親的他處處受到排擠,與野狗搶一個掉地上的包子,跟路邊的乞丐搶食。羨慕著穿著鮮豔衣裳的孩童,蜷縮在破廟的角落。
那一天,他在一家客棧前看到一個滾落在地上的饅頭。
他左顧右盼,確定沒人的時候撿起那塊饅頭,顧不得擦去灰塵,兩口吃了下去。
三天了,足足三天了,他沒吃沒喝,大冬天裏找點吃的不容易,更是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隻能蜷縮在那個破廟的角落裏,看著一對乞丐升起的一小團火,然後暗自祈禱。好不容易在睡夢中忘記饑餓,忘記病痛,夢到了那樣的一幕。
一個老者對自己說:你去雲來客棧,你會看到一個饅頭在門口,你撿起來吃了,會發大財!
盡管是個夢,陸慶也想試試,拚拚運氣。
早上老早醒來,看到一堆乞丐前那團熄滅的黑色的灰,起身拍了拍衣服,走向雲來客棧。
於是,就有了撿饅頭的這一幕。
剛吃完饅頭,從身後遞來一個碗,裏頭裝著粥。
陸慶正尋思著這是誰,腹中傳來的陣陣饑餓感使他立刻結果那隻碗,大口大口的喝起粥。
身後一張溫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背。
“小心點喝,不急,還有很多。”
是個男人的聲音。
陸慶抬起埋在碗裏的臉,抬頭看那個男人,但是眼睛沾上了一些粥,用手擦去,才看清晰那個男人。
男人微笑。
他是當朝太子,因為昨夜夢到一個老者對自己說能夠助自己成帝的人今日在雲來客棧撿地上的饅頭吃。
就這樣,陸慶與當朝太子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因為一個夢,巧合的走到一起。
當朝太子楚朝榮給陸慶取名為逆生,名由“逆天,尚有例外;逆吾,絕無生機”所得。
陸慶,應該是現在的逆生十分喜歡這個名字,並且做到了這個含義。
而最後的結果就是死。
為什麼?楚朝榮要他不過是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豈能成大局?楚朝榮最終是當上天子了,殺了自己的父親,可沒想到,他父親留下的遺詔便握在丞相手中。
他是當上皇帝了,他的兄弟,楚朝歌,一個風流王爺竟成了攝政王!
也是因為楚朝歌的風流成性,他才沒殺了丞相,毀了遺詔。
而當時最聽從他的,幫他做了那麼多事的陸慶死於非命。
“逆生,你可知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楚朝榮垂下眼瞼,輕輕吐出這句話,看著麵前瞪大眼珠的陸慶,放開手上的劍柄,替他撫下眼皮。
“哼,這一切皆乃那個老者惹出的禍,若不是他,吾怎會死於非命?”老者握緊拳頭,“於是,吾化作冤魂找到了那個老者,他便是之前站在汝麵前的那具屍體。”
老者冷笑,蕭雲歌一陣唏噓。
“既然你已經殺了他了,你還有什麼遺願?為何還保持著冤魂之軀,久久不肯散去,不去投胎轉世?”蕭雲歌挑眉,厲聲道,“你根本就是想害人!”
來到這個鎮上,已經聽過幾起無緣無故死於非命的冤案。
“汝等小毛孩豈會懂?當年吾落魄之時,有人助吾,有人唾吾,吾今日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蕭雲歌一時啞然,找不到反駁點。
“那麼楚朝榮呢?最後他將你害的死於非命,你不去害他作甚?”
老者握緊拳頭,歎了口氣:“他是天子,有紫微星護著,吾如何能讓他做出報應?”
“這世間本是如此。”蕭雲歌搖了搖頭,“想你也徘徊多年,可你怎麼就不明白…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又能如何?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空。你報複我,我報複你,子孫後代沒完沒了,你是想讓自己後代與他人後代都不得安生?”
老者愣住,一雙眼突然變得渾濁起來:“是…汝說的是…何必執著…何必執著?”
老者突然大笑,連聲說吾懂了,吾懂了。
最後說了句:“小丫頭,吾懂了,汝送吾走吧,吾終於懂了,世間的對錯便是如此,吾能執著與何?”
蕭雲歌吹響手中的蕭,一曲送別曲纏繞心間,老者的魂魄漸漸轉為透明,然後散去,慢慢的,隻剩一絲笑容,然後消失不見。
頭上的玉簪隱約閃出一絲亮光,然後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