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飛雲突然結巴了起來。
“這才是陛下召開隻有三個人的軍事會議的真正原因哪——”比特的感歎告訴飛雲他是知情的,而皇帝的這份強烈無比的信心並不是無中生有。
皇帝突然極為不雅地解開了衣服上的紐扣,把右手伸入衣服,摸向自己左胳膊下邊的地方,翻了幾秒鍾,翻出一個小袋子出來。
“這是……”看著這個很可能帶著皇帝體臭的小袋子,飛雲傻眼了。
“怎麼?沒聽過錦囊妙計,沒看過錦囊麼?”
“沒有。”麵對皇帝貌凶實善的訓斥,飛雲臉上滿是剛吃了臭魚的表情。
“這裏麵的電腦磁碟,用一個感應保護裝置鎖著,到了那個的地方和那個時間,它自然會發出聲響通知你打開它。”
“那個地方?那個時間?啊——好痛!”飛雲還想追問些什麼,但被比特突然不輕不重地一拳敲在後腦勺上。
看著被自己賞了一個爆栗一麵不甘的飛雲,比特笑著道:“照陛下的話去做,少廢話了。”
“嗯,其實,兩天前我還沒有這個把握的。不過,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飛雲,你要做的,隻是決不能放過一個海恩斯人。”
“決不能……放過……”聽到皇帝的話,飛雲剛伸出去接錦囊的手頓時像灌了鉛塊一樣沉重。
這時,比特從後用手搭住了飛雲的肩膀,略帶沉重地和聲道:“麗奈的事情,我們清楚。她若是肯投降,這是最好的。但她若是誓死頑抗,我希望……不……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以國家為重。”
空氣中,忽地灌滿了讓人窒息的死氣,沉沉的,悶悶的,苦苦的。非常難受,不想品味,卻無法擺脫。
國情、親情、友情、愛情,為什麼當這一切混雜在一起,但又無法統一的時候,人會那麼痛苦。如果可以,飛雲寧可放棄現有的一切名譽地位金錢,去命運之神那裏換取取消這場戰爭的權利。
命運之神是那麼地狠心狠毒,讓人一邊忍不住咒罵他的卑鄙和惡毒,另一邊又不得不痛苦而無奈地被迫選擇接受現實。
會議,就在悶窒的氣氛中結束了。
看著一老一少離開會議室時的頹然背影,皇帝仰天長歎一聲。這時,侍衛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皇帝的背後。
“陛下還是覺得歉疚麼?”
“我能不歉疚麼?我在逼一個善良的小夥子親手殺死自己心愛的戀人啊!除去戰爭給我帶來的罪孽不算,單是這個,就足以讓我死後直接下地獄的第十八層。”
“陛下言重了。陛下你不是決定作出那個補償了麼?臣覺得,這補償的分量夠重的了。”
“補償?開玩笑,被釘子釘過的木籬笆,哪怕日後把釘子拔出來,用東西補上,那個洞都會永遠地留在那裏。不想要洞,唯一的辦法就是不釘釘子。可惜,我偏偏做不到……”沒有再多的話語,皇帝就這樣仰著頭,呆呆地望著天花……
6月17日,皇後行動終於展開了,八個整編艦隊的敵人越過了邊境,闖入了克薩斯領土。而飛雲也帶著悲傷的心情,帶著埃克羅兩支艦隊以及重編之後的‘牛頭四’四支艦隊和兩支臨編的新艦隊,開始出征。
一路上,大家都在忙碌著。莫亞更不時跑來詢問可否延後決戰的時間,因為決戰每延後一天,就意味著多一批飛雲級和軍火庫級軍艦加入艦隊,而埃克羅的損失就可以少一分。
飛雲卻寧願決戰早日到來。
如果自己是在戰場上,突然幹掉了麗奈,或者被麗奈幹掉,那反而更加幸運。因為自己或者她,已經直接站在了悲傷的終點上。
正因為一切是已知的,那麼,自己就必須一步一步地從痛苦的起點,走到痛苦的終點。
忽然發現自己很沒用,除了近乎殘酷地讓殘陽和喬治一遍又一遍地訓練突擊隊員,模擬那幾乎不可能發生的突入旗艦生擒主帥行動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大人!你的氣魄和決定,下官很佩服。也從來沒有質疑過當初為何要加入您的麾下。下官同樣了解您的想法,但請恕下官直言,這行動成功幾率實在太少了。姑且忽略我們是否能夠登艦,就算登艦了,我們也不可能在一時片刻之內找到麗奈小姐。”殘陽是這樣說的。
強尼馬上在旁邊補充:“正如那天米利亞在網絡世界殺掉的是經過高度同步影像模仿的你一樣,麗奈用的也是同步影像係統。她躲在艦上某個角落裏操縱艦橋上那個耐爾特虛擬人。所以,如果她真的想不開……想不開的話,我們也無能為力。”
“知道了。”揮揮手,讓他們下去,飛雲把自己的靈魂閉鎖在靜默的空氣中。
那天,皇帝在中途讓人偷偷地模仿飛雲的靈魂信號,然後通過同步係統,把電子假人丟到網絡上,給米利亞殺死。
飛雲在想,如果今天,自己能夠引誘麗奈出來,現在網絡世界中鎖住她的靈魂,然後再把她的身體搶回來,這會不會成功呢?
不會,麗奈不會那麼笨,在那天之後,她大概再也不肯出來了。可能,她覺得對不起我吧!傻丫頭,我又怎麼會這樣呢!
想著想著,一滴悲意的眼淚凝掛在飛雲的眼角上……
時間飛移得很快,十天過去了,海恩斯一如所料地占據了克薩斯邊境兩個星係。在陳兵穩守星際通道的同時,以卡邦尼那支五十萬人的工程隊為主力,在邊境地區開始將普通居民星改造為軍事要塞的作業。
這招的確很絕,他們算準了沒有人敢正麵承受麗奈艦隊的一擊,毫不避忌地擺出一副長期抗戰的姿態。
其實,在他們站穩腳之後,飛雲又何嚐敢隨便跟麗奈硬碰呢?
即便擁有了九千艘新型軍艦,火力和防禦力都大大提升,但總體的力量比還是沒有改善。硬碰根本就打不贏。
“哎!如果不是一早聽你說有錦囊妙計,我大概又在練習寫遺書了。是了,那個見鬼的錦囊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鬼叫?”莫亞問道。
“到了該到的地方和該到的時間。”飛雲沒好氣地回答著,其實他的心,同樣忐忑不安、嘀嘀咕咕。
正在飛雲他們惴惴不安的時候,遠在幾百光年之外的海恩斯星上,卻發生了一件幾乎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事情。
這是一個夕陽絢麗的傍晚,前線的好消息讓卡洛爾心情非常好。前陣子,耐爾特女兒跟飛雲私通一事,的確讓他很惱火,而且加上卡邦尼的電腦人員,依然無法殺死那個飛雲,真讓他不爽。
畢竟他還是要依賴耐爾特這個重臣,而且也證明了他女兒跟飛雲事前真的並不知情。
在耐爾特當著群臣的麵,服下海恩斯皇室秘藥——專門用來控製不忠之人的天心五毒丹,並宣誓若果失敗定必以死報國之後,卡洛爾礙於麵子,也不好在耐爾特出征時把他女兒扣押下來,隻能當眾嘉許他一番。
反正毒藥已經下了,在毒藥裏還有一枚超小型的定時炸彈附著在耐爾特的胃部,諒他也不敢背叛。
再加上最近前線順利,所以卡洛爾心情很好。
今天一如既往地在處理完國事之後,他去看望自己那位美麗高貴的女皇未婚妻了。跟善良美麗的米利亞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甜蜜的,想到這裏,他嘴角現出了隻有在快要看到米利亞才會露出來的迷人笑容。
按規矩,他把貼身侍衛留在別墅門外,跟門口的管家打了招呼,一個人走上二樓,步向米利亞的房間。
剛踏進房間,他馬上發現不對頭了。雖然現在是傍晚,光線仍算充足,但房間裏沒有開燈,暗暗的,黑黑的,感覺很不舒服。
下一秒鍾,他聞到一股血腥味,強烈無比的血腥味。
卡洛爾馬上感知到危險的存在。但,在房間裏的人,是他心愛的未婚妻,強大的卡邦尼帝國女皇,如果有什麼事……卡洛爾實在不敢想下去,近乎是下意識地,他拔出了自己的配槍,剛喊一聲:“來人哪!”,就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突然,他被眼前的景象,完完全全地鎮住了,嚇呆了,在半秒鍾之內,一種恐怖至極的麻木感傳遍全身,整個人就像被石化了。
唯一沒有被石化的,是他不停顫動的嘴唇,和他那隻握槍的右手。
血紅。
無盡的血紅。
接天連地的血紅。
紅色的鮮血,遍布房子的每一角落。
米利亞的侍女,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胸口是稀爛的,看起來至少被刀子之類的利器刺了幾十刀。
慘死!慘不忍睹!
但事情的關鍵,卻是拿著仍然在滴血的刀子,像個地獄魔女般傲然站在屍體旁邊的米利亞。一向純潔無瑕的紗裙,現在滿是罪惡的血跡,從來無比清純的臉蛋兒,現在卻滿是魔鬼似的凶容,猙獰而可怖。
“你……你……你殺了她……”卡洛爾雖然是個大男人,但從來不知鮮血為何物的他,看到如此光景,理所當然地雙唇打顫起來。
“哼哼!嗬嗬!桀桀桀桀!”一連串陰冷而恐怖的音符,從米利亞凶厲的嘴角飛噴而出。“世上哪有手不沾血的皇帝?隻是殺個侍女,有什麼大不了?”
無法想象,平日看似溫柔賢惠的她,竟會說出這種話來。一種極度的冰寒,瞬間灌入卡洛爾雄壯的身軀中,凍住了他所有的心脈。
“可是……你……”
“誰叫她那麼囉嗦,叫我把那副該死的天真模樣至少保持到結婚。哼哼!我受夠了!我受夠了!”說完,米利亞發瘋似的,揚起手中的匕首,蹲下去,又插了屍體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