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個鬼。”
“你懂什麼叫‘事實’嗎?就是你不願意聽見、看見,但的的確確存在的東西。噢,就像黑衣上的血跡。我明白了,你這個人就是喜歡裝瞎,既然能忽視血跡,那麼對其他事實肯定也能裝作視而不見。”
恩佐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梵內薩的恩佐,叱吒風雲的緘默者,居然被自己多年的舊識兼同行說的啞口無言。他開始認真考慮幹掉佩特羅滅口的可能性了。
“我不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謔謔,跟我說沒用,去跟你心愛的小少爺解釋吧。等你們到了曼蕾夫人店裏,哇,新歡舊愛喜相逢,肯定是一出好戲,我都迫不及待一睹為快了!梵內薩大歌劇院上演的悲喜劇跟你波瀾壯闊的戀愛生涯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我哪有什麼戀愛生涯!你夠了!”
煉金術士不但沒停下,反而自說自話得更歡了。“如此想來,幸虧我一直戴著麵具,否則你見了我英俊瀟灑的真容,豈不是連我也不放過。”說著說著,他開始用詠歎調唱道,“啊!梵內薩的恩佐!神秘的死亡使者,多情的緘默紳士,萬花叢中過……”
“駕!!!”
馬車絕塵而去。
佩特羅絮絮叨叨了一路,講得恩佐隻顧悶頭趕路,總算報了被恩佐笑話的一箭之仇。
他們在梵內薩城門沒受到阻礙。值勤的衛兵正忙打著瞌睡,加上運送月光莧的馬車司空見慣,因此隨意檢查了一下最上層的箱子就放他們通過了。進城後,他們沒去“芳香湯劑”,而是直奔曼蕾夫人經營的妓院“鮮花湧泉”。
作為梵內薩最負盛名的歡場,“鮮花湧泉”夜夜笙歌,迎來送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在門口等候的馬車有時能排到兩條街之外,罩著鮮紅和橙黃綢緞的煉金燈球徹夜不滅,映得整座建築充滿旖旎的風味,同來自異域的昂貴香料和香氣撲鼻的脂粉味共同構成梵內薩城邦毀譽參半的一道景致。
恩佐的馬車隻能停在離“鮮花湧泉”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把朱利亞諾從箱子裏放出來之後,他們再步行前往妓院。淩晨時分,整座城邦都安眠於稀薄的霧氣之中,呼出寂靜無聲的繽紛夢境,可“鮮花湧泉”依舊喧鬧熙攘,男男女女高亢的歡笑聲點綴了暗紅色的天空。這兒和朱利亞諾上次光顧時無甚兩樣,到處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雖然他已經人事,該見過的不該見過的統統見過,但麵對那些白花花的肉體,他還是會覺得十分害羞。他不由地靠近恩佐,拉著對方的袖子,腦袋垂得低低的,緊盯自己的腳尖,隻顧跟著恩佐往前走。佩特羅則放肆得東張西望,不時朝那些搔首弄姿的女子打招呼、吹口哨。
“嘖嘖,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逛妓院了,真是養眼!我光是看看就心滿意足了。”佩特羅盯著一位美女的胸脯喃喃道。
“誰喜歡逛妓院!”恩佐低吼。
“就是你啊。”佩特羅不依不撓。
恩佐一把拽掉自己臉上的鳥嘴麵具,丟向煉金術士。“信不信我把鳥嘴插進你的喉嚨裏讓你一輩子也說不了話!”
“哇,你好討厭哦!我當你是弟兄,你卻想把那什麼東西插進我的喉嚨……”
“給•我•閉•嘴!”
恩佐作勢要掐佩特羅的脖子,煉金術士狂笑著躲到一位美女身後。美女咯咯笑著,摟住佩特羅,嬌嗔道:“你麵具上的尖嘴真威風,不知道下麵的‘尖嘴’怎麼樣?今晚我好寂寞,來陪我玩嘛。”
煉金術士眼睛都直了,剛想答應,一位染著綠頭髮、一身脂粉氣的男子走出大門,打斷了他的桃花運。
“哎呀呀,這不是恩佐閣下嗎!您好久沒來啦,還以為您離開梵內薩再也不回來了呢!”他笑眯眯地迎向恩佐,十分殷勤地將他引進妓院內,“姑娘小夥們可想念您了,夜夜都為您哭泣!您看要不要……?”
他機敏地眨了眨眼,轉向佩特羅和朱利亞諾,深深鞠了一躬:“兩位一定是恩佐閣下的朋友!大駕光臨,不勝榮幸。在下是‘鮮花湧泉’的管事賈歐,兩位元若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在下,不論您有何種愛好,喜歡什麼類型,在我們這兒都能得到滿足。”
他向摟住佩特羅的美女使了個眼色,美女立刻向煉金術士投懷送抱。“人家什麼都能玩哦,你喜不喜歡……”她湊到佩特羅耳畔低語。煉金術士眼神發愣,不知沉醉在何種迷離的幻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