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者歎了口氣:“你別怪她,她性格總像小孩子一樣,讓人頭疼。”
安東莞抓耳撓腮:“是我讓她誤會了,我……我一定找個機會澄清。”
“唉,別說這些了,外麵風大,進來吧。”
她領著安東莞進入銅鯉旅店。一進門,清脆的豎琴便傳入耳中。旅店大廳中零零散散坐了幾桌客人。打扮得體的侍者端著杯盤穿行於桌子間。看來這家旅店檔次不低,正合學者們的身份。大廳角落有位白衣白髮的男子正在撫琴。
安東莞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咧開嘴。果然是雷希。他與分別時一模一樣,還是那樣的飄然出塵。唯一的不同是他手中的樂器換成了豎琴。他的魯特琴已在假麵舞會上摔碎了。
少年劍客向雷希的方向走了幾步,狄奧朵拉卻從背後拉住他的手臂,做出噤聲的手勢。安東莞環顧四周,發現客人們都寂靜無聲,沉醉在優美的音樂中。他差點就無禮地打斷詩人的演奏,攪亂這美好的氛圍了。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和狄奧朵拉一起找了張桌子坐下。侍者走過來問他們要點些什麼,狄奧朵拉搖搖手,表示“過會兒再說”。
待詩人一曲終了,大廳中響起熱烈的掌聲。雷希起身朝眾人鞠躬,將豎琴遞給旁邊的一名侍者,然後走進背後一扇小門中。安東莞和吟遊詩人相處久了,聽說了約德諸城邦的許多行業習俗和規定。在梵內薩,藝人結束表演之後不能立刻和台下觀眾講私話,否則會被視作粗俗無禮。他們必須先“退場”,也就是離開表演的房間,或者進入事先搭好的幕布中,然後再出來,表示他們已卸去表演者的身份,變成普通人,這樣才能和台下的親朋好友一敘。
過了片刻,雷希從那扇門中出來了,徑直走向安東莞這邊。安東莞跳起來,激動地抓住雷希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吟遊詩人似乎不習慣這樣的熱情,猶豫了一下才拍拍安東莞的後背。
“沒想到咱們會在這兒重逢!”安東莞欣喜若狂。
“我也想不到。原以為贊諾底亞一別,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你怎麼會跟狄奧朵拉女士同行?”
雷希拂開白髮,在桌邊坐下:“贊諾底亞實在沒什麼好待的。費爾南多•因方鬆被流放後,贊諾底亞政界急劇動盪,赫安•蘇維塔忙著上位,大小貴族勾心鬥角,各個派別相互傾軋。我原本打算找個金主,度過冬天,可又怕捲入政治風暴。正巧狄奧朵拉女士和康斯坦齊婭小姐因為學術上的關係要來梵內薩,我覺得眾人同行更安全,彼此間也有個依靠,就隨她們一起來了。”
他盯著安東莞:“你呢?你們在海上有什麼奇遇?”
“呃……這……說來話長……”
他們在海上的奇遇多了去了,安東莞不像吟遊詩人那樣舌燦蓮花,若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非耗費很長時間不可。況且他們的“海上奇遇”還牽扯到湖中女巫阿芒迪娜和古代帝王達理安。他們答應不把達理安陵墓之事說出去,可安東莞又不擅長撒謊編故事,所以隻能含含糊糊地說:“我們離開贊諾底亞後……遇上了海盜,他們是來劫囚的。”
“費爾南多•因方鬆被劫走了?”狄奧朵拉驚奇地問。
“是啊。他本來就跟海盜有勾結嘛。押運船上的人幾乎都死光了,隻有我、恩佐和朱利亞諾被俘虜。我提出跟海盜頭子決鬥,如果我贏了就放我們走。海盜頭子倒是個講義氣的漢子,輸了之後沒反悔,大大方方放我們走了。”
“所以你們才會來梵內薩?那海盜也是膽大,不怕你們報官?”
“這……那個……海盜犯的事兒多了去了,大概也不怕多一樁罪名吧……”
安東莞慌得一頭冷汗。如果狄奧朵拉再追問下去,他就得露餡了。為什麼恩佐不在這兒呢?他辯才無礙,肯定能滴水不漏地把故事說一遍,不但不洩露秘密,還能讓別人信以為真。唉,說到底他就不該進這家旅店!反正既然雷希住在這兒,以後找個機會和恩佐、朱利亞諾一起來就是了!現在可好,作繭自縛,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