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欠了欠身:“是的,這是本城邦一年一度的盛事,各位不參加就太可惜了。”

狄奧朵拉說:“但這請柬是首席觀星者本人的吧?他如此大方地讓出來,我非常感激,但實在不好意思收下……”

“請不要推辭!首席觀星者最近身體欠佳,恐怕無法出席,隻能將請柬轉給別人。我們其他人都不愛參加這種公共集體活動,況且宴會年年都差不多。可各位是從外地來的,大概從沒見過狂歡節宴會,去嚐個鮮也好。”

康斯坦齊婭不停用手肘拱老師的後背:“聽起來好有意思!首席觀星者一片好意,您就別拒絕了!”

狄奧朵拉為難地看了看她:“你怎麼就想見了玩具的小孩一樣……有時候我真搞不清你的性子適不適合做學問……”

康斯坦齊婭像河豚魚一樣鼓起腮幫子。

“算了,你和安東莞還有雷希先生一起去吧。我就免了。過去參加過好幾回,而且年紀大了不愛攙和這些事。”

“您過去參加過狂歡節宴會?”羅格大感驚奇,“我以為您是第一次來梵內薩。”

“不,我曾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狄奧朵拉說著望向別處,“很長一段時間。”

同一時間,梵內薩城郊某處荒蕪海岸。

煉金術士佩特羅,一如既往戴著他的白色鳥嘴麵具,站在岸邊一塊礁石上手搭涼棚眺望遠方。

時候差不多了。海平線上隱約可見一艘帆船的輪廓,可它不駛近海岸,隻遠遠停在海上,過了一會兒,一艘小艇自帆船方向駛來,離得太遠,佩特羅看不清小艇上有幾個人,但它吃水不深,大概載重也不多。

他摘下手套,高高揚起,用力揮了揮,希望小艇上的人看見他。他揮了一陣,小艇上也飄起某種布料,無聲地和他對答。於是佩特羅安心地放下手臂,一屁股坐在礁石上,從懷裏摸出隨身的酒壺,悶了一口他特調的雞尾酒。

小艇漸行漸近,佩特羅終於看清,上麵隻有兩個人,一個在船尾劃船,另一個弓著身子縮在船頭。兩人皆是一身漆黑,不知情者還以為他們在為誰送葬。

煉金術士因自己的想法打了個寒顫。

小艇駛到岸邊,劃船的那人將船槳收進船艙中,跳進及膝深的海水裏,推著小艇往沙灘上去。佩特羅聽見那人在咒駡:“媽的,你別像個貴族老爺一樣坐著不動好嗎!下來一起推!”

然後船頭那人便消失了。

佩特羅用力揉了揉眼睛。

那人的確不見了!不是他的錯覺!小艇中空無一物,隻有一個人在推船。如果不是戴著麵具不方便施展,佩特羅肯定已經下巴脫臼了。推船的人暴跳如雷,幹脆扔下小艇,蹚著水跑到岸上。他剛一踩上柔軟的沙灘,身邊便凝聚了一團黑霧。霧中顯出一個人影,從頭到腳裹著一襲黑袍,兜帽扣得很低,隻露出半張臉。推船的人抓住黑衣人的肩膀用力搖晃:“早知道我就該把你扔進海裏餵魚!”黑衣人身體單薄,被他搖得仿佛一棵快要倒下的樹。佩特羅注意到他右邊的袖子空蕩蕩,在海風中飄得像麵旗子——他竟沒有右手。

“兩位!我說你們兩位!別把我當空氣!”佩特羅跳下礁石。本想來個華麗亮相,結果落地時沒站穩,雙腿因為衝擊力登時麻了,他“哎喲”一聲,麵朝下栽在沙灘上,鳥嘴麵具插進柔軟的沙子裏。

“哪兒來的跳樑小醜!緘默者就派你來迎接本大爺?!”推船那人怒不可遏。

佩特羅努力地將自己的鳥嘴從沙子裏拔出來。他暗暗詛咒發明鳥嘴麵具的人。

“在下是……梵內薩的煉金術士佩特羅,同時也是一名緘默者。”佩特羅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一嘴沙子味,“敢問兩位尊姓大名?”

推船那人說:“我就是巴爾薩諾。”

“啊!如雷貫耳!想不到我竟有幸與南國之海的海盜王者相遇!您的大名在約德諸城邦家喻戶曉,做母親的嚇唬孩子時都說:‘當心巴爾薩諾把你抓去海盜船上做苦力!’”他行了一個誇張的屈膝禮,嘴裏本能的冒出一連串溢美之詞——顯然對巴爾薩諾十分管用。海盜頭子得意洋洋地昂著頭,沉浸在自己的光輝事蹟中,似乎全然忘記他曾在梵內薩遭受的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