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隻要他出現在公共場合,總有不明真相的群眾上前讚美他,要求和他握手或擁抱,甚至向他請教劍術。好幾次他差點忍不住說出真相,但都被雷希巧妙地阻止。

“難道你想引起恐慌嗎?”吟遊詩人嚴肅地說,“現在是戰爭時期,人民需要英雄,需要一個心靈支柱,你怎能讓他們失望?”

“可我根本不是什麼英雄。”安東莞十分愧疚,“他們對我抱有期待,我不能對他們說謊。”

“你就是英雄,安東莞,隻不過你自己沒發現而已。你從舍維尼翁山的‘強盜’手裏救出眾多人質,又在贊諾底亞的假麵舞會上救下蘇維塔將軍,還挑戰惡名昭彰的海盜,以一敵三大獲全勝。總有一天,人們會把這些事蹟編成歌謠四處傳唱。即使沒有總督府刺殺案,你也當得起‘英雄’的稱號了。”

“但你知道那不是真的!”安東莞叫道,“那些所謂的‘英雄事蹟’……每一次都有人從旁協助,我壓根沒出什麼力!”

“你不想成為英雄?”吟遊詩人問。

安東莞啞口無言。他當然想當英雄。從孩提時代起,這就是他的夢想。他自幼父母雙亡,被當時剛好途徑村子的老師收養,後來老師就在當地住了下來,逐漸融入村民的生活。他喜歡聽老師講英雄們的傳奇故事:勵精圖治的奧瑪蘭,起於草莽的達理安,還有眾多正義的騎士,仗劍的遊俠,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懲惡揚善的江湖豪傑……一個少年怎能不希冀成為英雄?如今安東莞的確被人們稱作“英雄”了,但這樣的“英雄”卻和他最初想像的有點不一樣。仿佛有人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讓他不得不成為英雄。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安東莞!這裏這裏!”

屋頂上擠滿了人。旅店的客人們似乎全集中在這兒了。老闆很會做生意,提前擺放了桌椅,依照位置好壞收費。最東邊的桌子被康斯坦齊婭占了。她和狄奧朵拉女士一邊在瑟瑟晨風中用早餐,一邊等待日出時分。桌上放著兩張墨黑的玻璃片。安東莞和雷希加入了她們。

旁邊一些客人注意到安東莞,有人喊道:“瞧啊!是那個和緘默者戰鬥的少年英雄!”安東莞漲紅了臉,恨不得鑽到桌子下麵去。

“安東莞,你遲早得習慣出名。”康斯坦齊婭手肘撐著桌子,對安東莞調笑道。

安東莞害羞地抓起盤子擋住自己的臉。狄奧朵拉瞄了學生一眼:“行了,你還好意思笑話安東莞,我剛才還聽見有人給你起了綽號叫‘烈焰使者’呢。”

康斯坦齊婭在宴會上用火焰秘法製服刺客的事被當作奇聞,很快傳遍了梵內薩的大街小巷。不知誰又挖出了贊諾底亞假麵舞會的故事。於是康斯坦齊婭作為“擅長火焰秘法的女術師”,跟安東莞一起成名了。

“噗哈哈哈哈,烈焰使者!總覺得挺適合康斯坦齊婭小姐!”安東莞丟下盤子捶桌狂笑。

康斯坦齊婭別過頭,不理安東莞了。她直到現在都在生氣,因為安東莞也好,狄奧朵拉也罷,竟沒有一個人把朱利亞諾與博尼韋爾間的恩怨告訴她,似乎在所有人當中隻有她一個人蒙在鼓裏。

“好了,別提那些了,我們不是來看日食的嗎?”

雷希拿起桌上的墨晶玻璃片,遮住眼睛,“根據天文學家的計算,這次日食恰好會在日出時發生,因此被稱作‘第二次日出’。況且還有彗星相伴,真是千載難逢的奇觀啊!”

狄奧朵拉說:“古代族裔離開法古斯大地時也曾發生同樣的天象,如果古書上記載如實,那麼能夠飛行的船隻‘黑鶴之舟’隻有在彗星與日食同時發生時才能起飛,也就是說,假如現在世界上還存有‘黑鶴之舟’,它就能汲取足夠的能量以供飛行了。”

她眯起眼睛,望向東方漸白的天空:“數千年前,也是同樣的早晨,成千上萬艘黑色船隻同時騰空而起,飛翔群星之間,那該是多麼壯觀的景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