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者在別墅門前停下,男僕上前為他牽馬。他跳下馬背,急匆匆地沖上臺階。恩佐推開門,被迎麵而來的年輕人撞個滿懷。兩人一起滾到地毯上。

“我回來了,恩佐,我好想你!”年輕人揮去防曬鬥篷,露出一頭鮮豔的紅發。

“我也想你,朱利亞諾。”恩佐笑著吻他。

朱利亞諾的頭髮留長了,這些年個子也拔高了一些,現在和恩佐一般高,不再是稚氣的少年,而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了。他把恩左拉起來,氣惱地拽了拽衣領。

“好熱。”他抱怨道。

“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恩佐說。

“你總是這麼周到。”朱利亞諾揶揄地牽起恩佐的手,“你……不一起來嗎?”

“樂意奉陪,尊敬的紳士。”

兩個人推推搡搡地上樓。傭人已經把浴盆搬進臥室,注滿了清水。他們一邊交換細碎的吻,一邊急不可耐地脫掉彼此的衣服。就像他們第一次歡愛時一樣,每當朱利亞諾回家,他們總要在浴盆裏來一次,不然就像缺了點兒什麼似的。

等進了房間,兩人已是一絲不掛了。朱利亞諾爬進浴盆,舒舒服服地靠坐,張開雙腿。恩佐熟練地鑽進他雙腿之間,沒什麼前戲便頂了進去。朱利亞諾疼得叫了一聲,但很快適應了他的入侵。

“你這次去了好久。”恩佐一麵在他身體裏律動,一麵用責備的語氣說。

“嗯……這個委託……有點難……”

朱利亞諾難耐地仰起頭,恩佐趁機咬住他的喉結。朱利亞諾成為緘默者之後,接到委託就去城裏辦事,辦完事便返回鄉間別墅,如此迴圈。這就是他現在的生活。

“我以為你出事了,差點拋下一切去找你。”

朱利亞諾的手指插入恩佐發間。“你已經……不是……啊……不是緘默者了……”

“我知道。可我依舊是你尊敬的紳士,不是嗎?”

朱利亞諾閉上眼睛,放鬆自我,盡情享受恩佐的愛撫。他們在浴盆裏享樂一番,又去床上繼續。由於許久沒有碰觸彼此的身體,所以兩個人都有點饑渴難耐。他們一直做到晚上,朱利亞諾實在沒力氣了,終於在恩佐懷裏沉沉睡去。夏夜的熏風拂過窗簾,帶來片刻的涼爽。昆蟲此起彼伏地鳴叫,顯得夜晚是那麼靜謐。

這便是他的生活了。朱利亞諾迷迷糊糊地想。或許有一天他會死在外麵,恩佐左右等不到他,就離開別墅去尋找,最終找到他的屍體。或許有一天他會死在床榻上,由於疾病或是衰老,恩佐會陪在病床邊,握著他逐漸冰冷的手。他知道自己最終會死,這世上所有凡人最終都必有一死。作為刺客,他的故事將在那時畫上句號。

英雄的故事終結於輝煌,刺客的故事則終結於平靜。

英雄故事總要伴隨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當戰鬥結束後,英雄要麼自我犧牲、以身殉道,要麼擊退強敵、光榮歸來。那些死去的人,將被莊重地送返故鄉,由鮮花與淚水裝點他們長眠的殿堂。那些活著的人,將獲取榮耀,贏得愛情,甚至登上權力的巔峰。而所有這些人最終都會化作爐火邊的故事,變成吟遊詩人娓娓道來的傳奇。

而刺客的故事則截然不同。它結束得悄無聲息。刺客們或許死於一場失敗的暗殺,頭顱刺在槍尖上,作為殺一儆百的告示;或許死於同病魔的鬥爭,骨灰撒在他們曾經摯愛的城邦的河流裏;或許無聲無息地在黑夜中殞命,成為黑衣船夫手上的又一具無名路倒屍。又或許,其中有些人來得及功成身退,隱居鄉野或城市,從此過著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脫去死神華美的外衣,披上凡人樸素的服裝,也像凡人一樣必將死亡。

朱利亞諾的這個有關刺客的故事,像所有刺客故事一樣,終有一日會悄然落幕。沒有詩人歌唱他們的故事,所以也無人知曉他們的故事究竟落幕於何時。

又或許,他們的故事永不落幕。

刺客們依舊馳騁在夜幕下的城邦中,以鮮血書寫自己的篇章。無人知曉那一襲襲華服裹藏的是不是同一個人,無人知曉那一副副麵具遮擋的是不是同一張臉。

或許從來都是同一個人。

他或她是唯一的真實,卻擁有千變萬化的外表,擁有難以計數的影子,和代代相傳的法則。切記,凡人永遠無法逃避那唯一的真實。隻要還生活在這座城邦中,你就遲早會遇到他們。

因為刺客的故事總是開始於街道。

——緘默紳士的法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