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哪怕不在京城,可外邊經常有他的書畫、字帖或是詩詞傳來,每每都能引得士人爭相議論。
生出這麽出眾的兒子,聞人頌某些時候還是很驕傲的。
然而一旦說起成家之事,這兒子有多令他驕傲就有多令他頭疼。聞人頌哪不知道,現在外邊傳的那個師父批命的流言根本不是真的,清一道長原來哪裏是這樣說的,是聞人瑾自己放了假消息,隻為了不娶妻。
聞人瑾太固執,就算是他爹也奈何不了。
外邊的人也真信了他的鬼話,竟然沒哪家貴女想過嫁給他。
所以當聞人瑾對遠亭候說,自己要去蘇家向蘇小姐提親的時候,沒人知道聞人頌有多激動!
他當晚抱著妻子的牌位邊掉淚,邊感動地說老聞人家終於要有後了,自己下去也不怕愧對列祖列宗了。
至於那讓聞人瑾改變主意的蘇小姐,聞人頌是既感激又好奇,很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把自家那個清心寡欲得快要升仙的兒子給勾下凡了。
與遠亭候的初次會麵,阿洛就發現對方看她的眼神可真親切,飽含著長輩的慈愛,還帶著某種奇怪的熱情,好像兩個人根本不是第一次見麵似的。
兩家談論婚期的時候,遠亭候更是直接指著年歷說:“四天後不就是個良辰吉日嗎?就四天後了!”
年歷表上,欽天監會結合一對新人的八字,來算出適宜他們嫁娶的日子。再用朱筆將那日子圈出來,以示喜慶。
遠亭候不識字,卻是認得那紅圈的,還知道專門挑那些近的。
被蘇太傅以四天時間太倉促,根本來不及準備為由拒絕後,他又去指後麵隔的一個:“這個怎麽樣?”
蘇太傅麵無表情:“半個月也不行。”
阿洛在屏風後提心吊膽地聽著,感覺那被拒絕的就像是自己一樣。
“這個總行了吧!蘇老頭你可別又說不成,你想想外麵如今都怎麽說的,再拖下去,遲則生變你懂不懂?”
這次,蘇太傅沒再開口,然後日期就定下來了。
除了婚期,還有其他各項事宜,全部商討完畢時日已中天,要知道遠亭候他們清晨就過來了。
都到這時候,自然要留人吃一頓飯。
按理婚前新人是不可以見麵的,為了避諱,阿洛跟姚氏在內間,蘇家父子與遠亭候父子則在外間。
遠亭候是個大嗓門,嚷嚷著大喜之日該喝酒,接著外麵幾人就喝起酒來。和遠亭候這個喝了大半輩子的酒鬼比起來,隻知道讀書搞學問的蘇家父子還太嫩。
阿洛一碗飯還沒吃完,姚氏就不得不出去照顧不勝酒力的蘇太傅。
“扣扣。”輕輕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阿洛抬頭,循聲望去。
門邊站著一白衣俊雅的公子,長身玉立,清逸雋永,正眉目含笑望著她。
他溫聲喚她:“蘇小姐。”
阿洛覺得奇怪,以聞人瑾的『性』格,怎麽會不經允許就過來這裏?
她起身走到他麵前,近了些才發現,聞人瑾白皙的臉龐微微透著紅,琥珀『色』的眼眸浸潤著薄薄的水汽,臉上的笑容也少了一貫的從容,變得有些傻氣起來。
“你喝醉了嗎?”阿洛仰頭問他。
醉酒的公子笑著搖了搖頭,答非所問:“我來給你一樣東西。”
阿洛疑『惑』應道:“什麽東西?”
聞人瑾:“你把手伸出來。”
阿洛瞅他一眼,看來是真醉了,這時的聞人瑾看著就像個急於獻寶的孩子。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放在他麵前。怕他看不見,她還提醒了一句:“我放好了。”
聞人瑾低垂著眼簾,雅黑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陰影,他慢吞吞抬起手來,試探著觸碰到少女的掌心。
肌膚相觸,微微的癢意傳來,阿洛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下一瞬,手心一涼,一朵紅瓣黃蕊的鳳凰花出現在她手上。
但這並不是真的花,它由最純粹的紅翡雕琢而成,火紅的花瓣,形狀與真正的鳳凰花別無二致,看起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即便最厲害的雕刻大師來了,也得承認自愧不如。
“這是紅,對不對?”聞人瑾嗓音溫醇,低低地道,“鳳凰花是紅,血是紅,朱砂是紅,嫁衣……也是紅。”
“瑾將紅贈與你,望小姐喜歡。”
*
當遠亭候與遠亭候世子聞人瑾帶著一車車禮物和京城有名的賈媒婆進了蘇府,待了一上午還沒出來的時候,遠亭候府與蘇家要結親的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遍了整個京城。
每個聽到的人都震驚了,不可置信了。
騙人的吧?遠亭候世子不是在帶發修行嗎?不是師父早就批命了嗎?不是終生不得娶妻嗎?
他竟然會成親?娶的竟然還是那內定的太子妃蘇洛嫣?
那太子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