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立於山巔,狂風呼嘯,身上的披風如同烈烈戰旗般翻卷不止。他麵色蒼白,垂目俯瞰著穀底那亂作一團的鮮卑騎兵,眉頭緊蹙,眼神中卻透著冷峻與決然。左手下意識地按住肋間,那裏的繃帶早已被鮮血浸透,殷紅的血跡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刺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無比漫長。直到東南方亮起了三短一長的火把信號,郭嘉像是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指令。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忽然將手中的七星寶刀狠狠插入冰層之中。隻聽 “哢噠” 一聲輕響,刀柄龍吞口處的暗格彈出一枚小巧的青銅鈴鐺。
“鐺 ——”
一聲清脆的鈴聲驟然響起,這聲音清越而悠長,竟穿透了肆虐的朔風,直直地傳向遠方。刹那間,穀頂堆積的積雪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轟然崩塌。那如排山倒海般的雪浪洶湧而下,正在攀爬冰壁的鮮卑武士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這突如其來的雪浪瞬間吞噬。就連陳敗精心布置的冰麵陷阱,也一同被深深埋葬在這厚厚的積雪之下。這是郭嘉用盡最後的智慧與力量想出的殺招,用雪崩來徹底掩埋所有追蹤的痕跡,為他們的撤退爭取寶貴的時間。
歸營之時,已是寅時三刻。夜空中寒星點點,四周一片死寂。陳敗身披的玄色大氅上早已凝滿了白霜,宛如一座冰雕。當他遠遠地看見郭嘉策馬穿過轅門的那一刻,整個人猛地一震,手中緊握的馬鞭竟在不知不覺間生生折斷。隻見青驄馬背上,伏著昏迷不醒的王鐵,而郭嘉的左臂纏著一條浸透了血冰的布條,在這冰冷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淒慘。七星寶刀的刃口崩出了七處缺口,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經曆的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取我的藥來!” 陳敗的吼聲如同驚雷,震落了帳頂的積雪。軍醫匆匆趕來,掀開郭嘉的衣襟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見三道箭傷呈品字形深深地嵌在他的左胸,最深處距離心脈僅僅隻隔了半寸,稍有差池,便會性命不保。然而,郭嘉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遞到眼前的藥碗,他的手指已經被鮮血染紅,在地圖上艱難地劃出一道弧線,聲音微弱卻堅定:“慕容風在西南坡布的是空心陣,他真正的精銳……” 話還未說完,一陣劇烈的咳嗽便從他的胸腔中爆發出來,震出了嘴角的血沫,“…… 藏在白狼穀。”
中軍帳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陳敗緊緊地盯著郭嘉帶回的青銅虎符,眼中滿是凝重與疑惑。符身的暗格中,藏著的那幅絹布,如同一個重磅炸彈,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絹布上的內容,赫然是慕容風與中原三大世族的密約 —— 太原王氏提供鐵器,潁川荀氏輸送糧草,江東陸氏打通漕運。這背後所隱藏的野心,昭然若揭。
“他要重建檀石槐的草原帝國?” 陳敗的指節用力地叩在 “聯胡製漢” 四字上,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盤虯的老根般凸起,他的聲音中帶著憤怒與難以置信。
郭嘉正欲開口,向陳敗詳細分析當前的局勢。就在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王鐵拖著空蕩蕩的右袖,神色慌張地闖入帳中,手中緊緊握著半截染毒的鳴鏑箭。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鮮卑俘虜招供,慕容風的血鷹衛已混入運糧隊!” 這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了千層浪,讓原本就緊張的局勢變得更加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