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搖曳，微風子摩挲，花香沁鼻。
青草上橫躺著兩個人，一個是十歲左右的男孩，男孩像警戒的獵人樣，時而望望左邊，時而望望右邊，他擔心的不是突然撲出的野獸，而是往日裏那些穿著白大褂讓他做各種各樣實驗的科學家。
“放心吧。我這裏是自由的。”頭發花白的老人說道，他更像個自由的孩子，大字型舒適隨意地躺著，嘴角掛著愜意的微笑。
“自由是什麼？”男孩問道。
老人並不直接回答，反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男孩活動了下手腳，道：“身體，輕了很多。”
老人一笑，道：“是啊，輕了很多，你這個年紀，本來不應該呆在那種地方，那麼小的可能性，偏偏就出現在你身上，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
“壓力是無形的包裹，它會讓身體變得沉重，讓心變得躁動，即使你沒有意識到，那個地方，還是給了你太大的壓力，這裏，你可以慢慢的，享受每一次呼吸，可以靜靜的，體會時間的流動，可以撫摸風的柔和，可以傾聽大地的呼喚，這些，都是自由。其實，自由沒有定型，像我們這些整天給你做實驗的老頭子，能毫無顧忌的做一次理想的實驗，對我們來說，就是自由了。”老人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對一個十歲的孩子說了太高深的話，他應該還不能理解，估計聽得莫名其妙吧！
“你不一樣，”男孩說道，“你和那些老頭不一樣，你是不一樣的老頭。”
“哦，嗬嗬，我差點忘記了，你的天賦，這就當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小秘密，你替我保密，作為交換，我會不定期帶你來這裏，這種身體變輕的感覺很不錯吧！”老人道。
男孩認真的考慮了一下，道：“成交。”
這天後，男孩將老人稱為老頭，實驗室的老頭有很多，能被男孩稱為老頭的隻有一個。
“你知道人是什麼嗎？”老頭問道。
“能思維，製造和使用工具，能運動語言交際的高等動物。”男孩答道。老頭搖搖頭，道：“你知道‘高等’體現在哪裏嗎？”
“結構複雜......”
老頭打斷男孩的話道：“我不是在教你生物知識，我是在教你關於‘人’的知識。”
男孩一臉疑惑。
老頭沒有絲毫不耐煩，繼續誘導道：“今天，你用能力掃描了多少人？”
“一個笑的很開心其實內心很平靜的明星，一個行刑的死刑犯在大罵但他的情緒顯示他很害怕，一個小偷說了謊，還有，實驗室的人們似乎都很開心，還有你，很無聊。”
老頭摸摸下巴，道：“他們當然開心了，研究又有了突破，明年的研究經費還會繼續增加，他們當然開心了。至於我，哈哈，無聊，是啊，太無聊了，所以我來教你一些東西，你可以先記住，用不用是你的事。”
“你的能力，是感受人的情緒，情緒是什麼，情緒是感情的延伸，”老頭說到這裏，有點猶豫，“你現在還很小，我本來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但你和一般的孩子不同，我怕再過幾年，你的思維就被這個環境定勢了，想要把木偶的世界觀換成人的世界觀實在是太難了。”
“人擁有三種武器，本能，感情，理智，你擁有著其中一樣，可惜，這個天賦剝奪了你的心。”
男孩摸摸自己的胸口，道：“我的心還在啊！”
“我知道，”老頭輕輕揉著小男孩的頭發，道，“我指的不是心髒，是感知這個世界的心，是明白感情為何物的心。”
“我現在可以輕易分辨出不同的感情。”男孩道。
“是的，可是，你能分辨出自己是什麼感情嗎？”
“我的，感情？”男孩摸著自己的心，他試圖將感知到的那些情緒替換到自己身上。
一整個上午，男孩站在那一動不動，老頭靜靜的陪著他，直到男孩抬起頭，問道：“感情，是什麼？”
老頭笑了起來，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笑得比實驗室其他的老頭還要開心。
又過了一段時間，又回到那片竹林中。
嘩嘩的樹葉碰撞聲，閉上眼睛，可以想到傾盆而下的大雨，可以想到百丈瀑布飛流直下的壯麗。對男孩來說，他能想到的，就是樹葉碰撞的聲音，聯想是基於已有的知識經驗，他沒有接觸過，他就無法聯想到，實驗室中沒有雨天，也沒有瀑布。
“你覺得這裏和那裏有什麼區別？”老頭問道。
男孩想了想，道：“在那裏，天是白色的，在這裏，天是藍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