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下了場大雪,早上起來,銀裝素裹的山村靜悄悄的,稀落的幾棵老柳樹上,有群麻雀在喳喳的叫著,淺淺的炊煙從農家屋頂飄過。五子給牲口添完草料,順便到茅廁小解,這個時候,隱約聽到從哪兒傳來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若有若無。五子奇怪起來,這是誰家的女人?距離似乎也不遠,小解完,五子幾步蹬上屋後的山坡,這下他聽清楚了,女人的哭聲是從馬三爺家傳來的。馬三爺家出啥事了?
說起馬三爺,那可是十裏八鄉很有威望的人物,也算得上這西北小縣的大戶人家。馬三爺的孫女和五子是初中同學,小時在一個鄉村中學讀書,前年去香港讀大學了,聽說是馬三爺家幾個在外省的親戚,幫忙給資助的。想起馬萼,五子的心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馬萼去香港前,曾經私下找五子,要五子幫忙照顧爺爺。馬三爺就她一個孫女,視她為掌中至寶,由於馬萼體弱多病,一直由爺爺通過中藥調理。爺爺的歲數大了,雖然身體無恙,但距離那麼遠,而且馬萼的父母都在外地,身邊隻有奶奶和阿姨,這總是讓她放心不下。五子匆匆回家洗把臉,還沒來得及把臉檫幹,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五子哥,五子哥!”
來的是鄰家的王娟,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我爸爸讓我來喊你,馬三爺叫你去呢,三奶奶去世了!”
三奶奶,聽到這三個字,五子的心象被針狠狠地紮了一下。三奶奶很早就是村子裏唯一裹腳的老太太,五子見過三奶奶洗腳,那裹腳布把腳纏了一層又一層,由於常年包起來的雙腳很少透氣,顯得通紅,變形的腳趾頭很是難看,大腳趾頭縮在腳底,真不知道幾十年三奶奶是怎麼走路的。幾家的孩子自小開始都和三奶奶親,因為三奶奶是最早讓他們知道糖果是啥味道的人,平時三奶奶總有吃不玩的好東西,同時,由於三奶奶對孩子們都特別疼愛、慈祥,是孩子們惹事之後的避難所,一旦闖了禍,逃到三奶奶這裏,家長們多半也看在三奶奶的麵子上不為難孩子們。五子記得有一次,在別人家的果園裏偷果子,被主人家的女人追了好幾裏,還找到五子家告狀,被母親用羊鞭抽,胳臂都是腫起的紅印,五子翻牆逃跑,也被母親在田野裏狂追,五子光腳直接跑到山裏,天黑才溜到三奶奶炕上過了一夜。為此,三奶奶把五子的媽叫去,狠狠地說了一通,雖然此後也常被打罵,也沒那次凶了。還有次,五子和馬萼幾個孩子光屁股在打麥場玩過家家,差點就被馬萼媽打,也是三奶奶勸止了。記憶中i,三奶奶的好處是那麼那麼多,可現在她就這麼走了,而且是在新年的年關。想到這裏,五子的鼻子就酸酸的。
五子給在廚房忙碌的母親打聲招呼,一路小跑的來到馬三爺家。馬三爺家,有人開始在門前的那顆老核桃樹上掛招魂的紙幡。馬三爺在堂屋裏,五子進去的時候,他一個人默默地抽著水煙。馬三爺的那個水煙壺很精致,五子曾經把玩過,外麵纏一個似乎是金絲的套子,伸出來的煙嘴上掛著顆翠綠的珠子。後來五子才知道了那水煙壺的來曆,這都是後話了。平時,五子和馬三爺很是親近,其中的一個原因,是馬三爺從小教五子學習武術,到現在馬三爺也沒告訴他那是啥功夫啥拳術;馬三爺不光教他拳腳上的東西,還教很多五子認為是稀奇古怪的古字,背各種藥名藥方啊什麼的,那些東西讀起來生澀難懂,好多次五子都堅持不下來要放棄,都因為懼怕馬三爺的威嚴而作罷。不光是五子,就連五子的父親,見馬三爺也是畢恭畢敬,象極了古時候的仆人見著主子的樣子。這點五子始終都弄不明白。
看見五子進來,馬三爺放下煙壺,從炕桌上拿出一張劃著圖的紙遞了過來。
“三爺爺,這是啥啊?”
“給你三奶奶的墳!“馬三爺的聲音有點發顫,他接著又拿出一樣東西來。五子認得,是一個古色古香的羅盤,馬三爺以前教過他怎麼用,也許是因為好奇,五子對使用羅盤學的很快,為此三爺爺還誇過他。
馬三爺接著說道”你大不識字,這活隻有你去幹,找個屬蛇的娃娃,你們倆個一起去給你三奶奶把墓坑挖好。“五子認真地聽著三爺爺的安排,馬三爺要他在天黑透的時候,帶上些白蠟燭,找一個屬蛇的男孩子,去挖兩個墓坑。為啥要挖兩個呢?五子心裏有點奇怪,但是看三爺爺在煙霧中閉著眼雙腿盤坐,五子欲言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