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奈妍跟在伊釋的身後已有一月有餘。
伊釋的話很少，並不是他刻意裝酷的結果。這個單純的少年仿佛一張白紙，少言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他毫無疑義地相信別人，若不是身邊的奈妍，怕早已是被騙的身無分文。
誰也不會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白雪般無邪的少年，用他那雙纖長美麗的雙手，奪去了數十生命，無一例外都是女子，無一例外都有著攝人心魄的眼神。
在又一次奪過劍後，眼見那個女子落荒而逃，景奈妍突然覺得心很累。
“為什麼……”
少年揚了揚眉毛：“她的眼睛很漂亮，就像姐姐的眼睛。”
“一直很想，再看看，姐姐落下山前，眼中的那種絕美的光芒。”
“所以你便下山，不惜尋遍天下女子，也不惜殺遍無辜之人，隻為了想再看一眼那種眼神？”少女臉色很是蒼白，“你看見了嗎？”
少年忽然沉默了。
“沒有一個人擁有那麼美的眼眸，她們的眼中總有著些許雜質，”他忽然捧起她的臉，長長的睫毛在奈妍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這麼說來，你的眼睛，很像她。就像山頂那汪鏡潭，清澈，平靜，無瀾。”
奈妍垂下眼瞼。
“殺了我，也許你就能滿足了。”
“不，”陽光模糊了他清臒的麵龐，“也唯有你，我舍不得。”
他的臉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掌。
“你這個混蛋！草菅人命的家夥！你知不知道這樣害了多少人！”
“你隻想看到你姐姐臨死的眼神，卻害得多少人失去了自己的姐姐！”
“你姐姐早就死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多少人的姐姐也因為你，再也不能回到自己弟弟妹妹身邊了！”
“你活該一個人，活該被拋棄！”
伊釋抿緊了唇。忽然，他輕輕地笑出聲。
“小釋……”奈妍的聲音軟下來，“你知道你姐姐是誰嗎，她是鎖神山的巫女伊芷啊，那個用錮靈禁術咒殺三千靈士的轉世女魔啊……”
“什麼轉世女魔，全是杜撰！”伊釋氣鼓鼓地打斷她的話，“我姐姐便是我姐姐。”
她啞然失笑。
“你姐姐再不會回來了。”
沉默了一會，她轉過臉，直直地盯著伊釋那張絕美而又無害的臉。
“死了便是死了，並不是什麼萬劫不複。能不能別再別人的身上，再找一個已不複存在的人的影子。”
伊釋在心中叫囂著，卻不知為何，看見少女流轉回旋的眼波，不自覺的點點頭。
她笑，淚水卻在無聲中滑落，晶瑩透亮，少年忽然很想嚐一嚐她唇邊那滴淚的味道。
接著，他便那麼做了！
很苦，很澀。他皺了皺眉，臉微微偏轉，覆上奈妍的唇瓣，輾轉反側，齒舌逐漸糾纏，那種甜蜜漸漸化開原先的苦澀。
窗前冷清，屋角斜陽，寒鴉成行。
奈妍的腦中閃過無數片段，如春末的柳絮。心髒好似已經分成了兩半，一邊歡愉的像是要飛起，另一邊卻已痛到不能自已。她想到以後，那個再不願意想到的以後。
因為我已愛你，所以請你離開我。伊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暴怒的女子。
這幾天，奈妍仿佛心事重重，無緣無故便怒火中燒，衝著伊釋大聲嗬斥。
“你在我身邊礙手礙腳的幹什麼啊，走，還不快走！”
伊釋輕輕地擁住她：“我走了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本姑娘離開了你，難道就活不成了嗎？”
“我走了你怎麼吃肉，”少年笨拙的伸出手，想要撫平少女臉上額上的皺紋，“你的眼睛，那麼像我姐姐。”
奈妍一愣，絕望的閉上眼，眼角滲出兩道晶瑩的淚珠。
“說到底，”她笑得苦澀，“我隻是你姐姐的替代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