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天明的時候也不自覺就醒了。天氣不如昨天的好，有些陰沉沉的。篝火燒了一夜，這時才因為沒有新柴添加而漸漸熄滅。
我睜眼的時候，先是看見如雪蜷在身旁，皓冉的白袍一角蓋住它大半個身子，隻露出小小的鼻尖輕輕翕動，乖巧到不得了。再抬眼，卻正正對上火堆對麵樂貴的眼睛，他麵無表情，雙眼卻瞪得很大，直愣愣的看著我。我被他嚇了一跳，隨即也回瞪過去，過了半晌他也沒轉移視線，連眼皮也不眨一眨，我忍不住疑惑“咦”了一聲，跟著聽見“嗬”的一聲，轉頭看卻是皓冉在一旁發笑。
我右手撐地坐起身來不解的問皓冉：“他這什麼意思？”
皓冉不答，隻努努嘴示意，我再向樂貴看過去，卻見他眼珠極緩慢的動了動，而後生出些微的變化，再眨了一眨，麵上也開始有了點表情。
我有點暈，那樣由靜而動，由迷茫轉為清醒的樣子，分明是才睡醒的人會有的表情，難道，難道他之前睜著眼，卻是在睡著覺？
轉而去看皓冉，他點頭微笑：“精靈族人習慣睜眼入睡。”
啊，果然是牛人！樂貴看了看我們，沒理會我的驚歎，跳起來走到河邊去。
皓冉走近我身邊：“休息的怎麼樣？不習慣吧？”
“的確不習慣。不過也沒那麼嬌氣，你放心，我睡好了，有氣力趕路。”
皓冉“唔”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再看看稍遠處林木叢生的山頭：“下麵不用走水路了，翻過前麵兩座山峰，就能到達牟稽鎮，鎮上買到馬車你就不必太辛苦了。”
原來交通工具是有的，隻是目前尚身處窮山惡水。這番涉完水之後，接著該跋山了。
爬起身，將白袍還給皓冉，認真道了一句：“非常謝謝你！”
皓冉接過去衣袍，略略不自在的笑：“這麼客氣做什麼？”
我抿了抿唇，看著他漂亮的眼睛：“其實，你救我醫我照顧我，早已經仁至義盡了，如今你大可不必再替我擔憂，跟著我一起跋山涉水，還差點同樂貴大人動手翻臉，這樣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他雙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閃躲，很快卻又恢複笑意：“左右我也無事，既然救你，那就救到底，此去王城路途遙遠，我不想你有個什麼閃失，否則那之前豈不是白救了一場。”
“可是，我和你非親非友……”
皓冉愣了愣，苦笑一聲：“原來跟你相處了這些天，你隻是當我多管閑事一介外人。”
我也愣了：“也，也不是這個意思。”轉眼見樂貴走回來，連忙帶著如雪逃開去河邊。
說他好心好意，說他多管閑事，或者說這些是機緣巧合，或者還有重重天機，總之，他救我於水火是不爭的事實。
早晨的河水異常清冷，掬起來拍在臉上，忍不住一個激靈。胡亂洗擦幹了，看著河麵漣漪消去後映照出一張白皙的少女麵容來，眉眼裏七分熟稔，神思間三分陌生，明明是我，卻又看上去茫然。仿佛是，隔了千世的一場夢裏遇見自己。
河上有風來，吹亂了倒影，也吹亂了發絲。在河岸石上坐了脫下鞋，把雙腳都伸進河水裏，涼涼的浸著，一邊念起咒語變出玉梳來，細心打理我被火燒損後現已差不多恢複如初烏黑柔順的長發。
不一會便梳理好了，下意識的一彈梳身，聽它發出叮鈴細碎的吟唱，心情不由變得歡快，湊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伸手到水上，放開，看著它慢慢的沉入河底。小狐如雪看見，湊向水麵伸了伸爪子，最後哀怨的回過頭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