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藥香浮在空氣中,清冽迂回,縈繞在鼻端,並不難聞反倒引誘人更深的吸一口氣。我慢慢的睜開眼睛。
一時間疑惑仍是在雲尖頂的雲尖宮裏,那個有著一雙漂亮丹鳳眼的法師坐在床邊,正滿麵關切的俯看著我。而另一個青衣人影坐在斜對麵的虎皮座椅上,不遠不近的距離,連麵上神情也似乎是在遊離的邊緣,隨時能施以援手,卻並不肯熱絡示好。
“感覺怎麼樣?”皓冉開口,又是這一句,神情語氣,都與那天一模一樣。
我眨了眨眼:“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醒來我還是在你的雲尖宮。”
皓冉一愣,回首與門邊那人對視一眼,道:“塵凡,我還是不大相信。”
塵凡手上撚轉著一株藥草,笑了笑,並不答話。
我撐著胳膊坐起來,環顧四周:“這裏不是雲尖宮,這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明神醫的府邸。”皓冉回答我,“昨晚你……昏過去,是我將你帶來這裏。”
我既驚且疑:“昨夜那樣的情況下,你也能將我帶走?皓冉法師,不,我該改稱皓冉族長吧?你甫一上任,怎麼好就與領主大人作對呢?我可是你們口中的妖女啊!”我口氣裏酸酸的,原以為他也就是普通一個巫靈法師,原來竟還是什麼一個族長,他本來就是準備要來嘉藍城升官發財的,我還以為真的是為了護送我呢。這卻又有什麼好隱瞞?嗬嗬,其實,他也對我心存防備猶疑的吧!
皓冉輕輕歎口氣:“其實昨天下午我已經秘密見過領主了,他告訴我晚間會去找你,同時監爵大人也會去,他讓我也潛伏在暗中,卻並沒有吩咐我做什麼。隻是後來後曆監爵執意要將你斬靈,我忍不住跳出來說辭,領主也就順水推舟將你交給我處置——或許,他本意就是要借我之手救你吧!”
是這樣的嗎?不過這也不重要了。我已經想明白一件事,我來到這個時空裏,本身便是一個漏洞現象,是異常的存在,由此而牽扯出種種事端,打破了本來這個世界維係的平衡,所以我會不容於歸來村,所以我會遭到樂貴、浮光等人的忌恨,所以就是哥蘇、皓冉等人也不可能真正的信我……就連我自己,也不能解開發生在“我”身上的謎,比如,我為什麼會出現在白之疆,而不是在伊離自小生長的歸來村?又比如,小狐如雪為什麼會跟著我,從白之疆到歸來村,我是由哥蘇領主帶回,它卻又是怎麼找到我身邊?
我不知道。而如果我自己也不能明白個中原由,又怎麼能怪別人疑惑與不信任呢?即便有人說信我,我也不信。
我終於勉強自己笑了笑:“皓冉法師,那你要怎麼處置我呢?”
皓冉不作聲看了我一會兒,站起身來:“你身體不好,還是先多休息吧!”他轉身向塵凡道:“我還有事,她就先交給你了。”不知怎的,他一向輕鬆微笑的麵上多了一絲沉重。
“好。”塵凡抬起頭看我,簡單的一個字應承。
我同一時間看向他,直直迎見他的目光,忽然渾身一個激靈。雖然是同一天,他和皓冉一起救了我,但至今我與他照麵也隻三、四回,話也沒說過幾句,不是我沒有知恩圖報之心,而實在是他過於淡漠,連正眼都沒有瞧過我一回,又來去飄忽,讓我有心攀談也不得機會。
此刻,相距數步之邀,他的目光沒有保留的,落在我麵上,不再有經意不經意的閃避,那眸中的光華,因而一無遺漏。
我覺得心髒跳得失去了規律,慌亂而驚異,這雙眼睛,為什麼我會看到這雙眼睛?
我認得這雙眼睛啊,曾幾何時,它們整日整日纏繞在我的周圍,牽引我的每一份喜怒哀樂,它們溫柔、寧靜、悠遠、幽深,凝視間如星子熠熠,流轉時似水波輕漾,若是遠目,又像是含著千秋萬載的無邊深邃。或許並不是最多情的眼眸,卻能教人為之沉溺,萬劫不複。
為什麼我會看到這雙眼睛?
腦海裏電影鏡頭一般的掠過曾經倆倆相望的畫麵,專著的、恣意的、喜悅的、熱情的、難舍的、哀傷的……一幕幕重疊又模糊,最後電光火石般又閃現當日在歸來村村堂前,不經意間匆匆撞見的那驚鴻一瞥。當時心力交悴,昏昏沉沉,以為是錯覺,以為是念想太過而出現的麻痹自己的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