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大師走在這條並不是很冷清的街上,兩眼深邃,單手握著佛珠慢慢攆動。他的臉結實堅忍,冷風徐徐,麻黃色的僧褲也飄飄而動,但他的上身卻是完全赤著的。他心胸坦蕩,麵色自然,看上去不但沒有絲毫的寒意,更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精神。他是苦行僧人,參禪修煉,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狂風暴雨,烈日炎炎,他皆是苦身而修,又怎會在乎這一點襲人的北風?
街上的人不多,可似乎每個過路的人都會忍不住瞧上他幾眼。無關風月,路人幾時對和尚這般感興趣?也許路人感興趣的並不是和尚,而是他背上的那口箱子。
箱長九尺,粗木製成,寬大卻並不華麗。
沒人知道箱子裏麵裝的是什麼,也許是一片葉子,一堆黃沙,一塊石頭,但卻絕不會是一個人。沒有人喜歡待在這裏,因為這裏既不透氣也不舒服更沒有陽光。
也許箱子裏麵什麼都沒有,佛家四大皆空,空即是有,有即是空。即是空的,那卻是迦葉聖地的四萬藏經,既是一箱子的普世禪機,可又有誰能看得到?
苦竹大師的枯藤鞋子緩緩而動,枯藤擰成的繩子緊緊的勒著他的兩肩,背著這口大箱子,他看上去似乎更加堅實有力了。
古月皓皓江湖情,傲骨錚錚兩肩義。
現在不是黃昏也非午夜,所以當然不會有月。這裏沒有月,但這裏卻有古月客棧。古月客棧上下兩層,危危而立。大紅的燈籠,朱紅的窗欄,有雕欄卻無玉砌。
人間聚少離別多,幾時把酒說奈何?倦路蒼涼此相逢,何來古月縱歡聲?
也許這家客棧的老板賺的不是銀子,而是寂寞。寂寞煞人,可他為何還要去賺?也許他自己本身也是個寂寞的人,他的心事也隻有寂寞的人可以分享。寂寞是什麼味道,苦的甜的?也許寂寞也是空的,因為寂寞或許也是一種緣。
佛珠突地停住,苦竹大師已站在客棧前。
“佛渡有緣人”,箱子是緣,箱子裏的禪機是緣,古月客棧也是緣。
苦竹大師大步而入,店裏的夥計也已走過來,帶著一臉的不解和好奇問道:“這位師傅,你是想住店嗎?”
苦竹道:“貧僧不是來住店的,是來化緣的。”
夥計道:“哦,是這樣啊!在這稍等一會吧,我去給你弄些米飯。咱這沒有素菜,你就湊合吃吧!”
苦竹含笑道:“施主此言差矣,貧僧化的不是飯。”
夥計道:“那就是想化些銀子了?”
苦竹含笑道:“貧僧化的也不是銀子。”
夥計顯得有些不耐煩,輕蔑道:“那你想化什麼?難不成想進去大吃一頓,再舒舒服服住上幾天?我瞧你不像有銀子吧?”
苦竹道:“施主誤會了,貧僧並無此意,隻是化緣而已。”
夥計已有些急躁,道:“我說你這和尚,說來說去又繞回來了,是不是拿我尋開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