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紀交替之際,新世紀休閑娛樂中心麵向春江數百萬市民開張營業了!
它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智得昌還沉醉在開業的盛況之中,新世紀就迎來了如潮的人流。
人如流,車如潮!
他的辦公室在三樓,空調和地熱使他的落地大窗融掉了最後一綹窗花。透過清晰明亮的玻璃窗看去:大樓前麵的廣場上彩旗飄飄,人行道上的青鬆上還掛著棉絮般的雪團。如梭的人群湧向了它的大理石台階。人們的消費理念似乎也有了變化,洗浴從何時起開始變成享受生活的方式。人們的到來,也充實了智得昌的錢袋。
智得昌雙臂交叉,眼睛盯著廣場,若有所思。
早知娛樂業、服務業有這麼大的利潤,他應該跨年度施工。多花點兒錢算什麼,早開幾天業,什麼都有了。流水般的金錢啊!這使他心裏深深地懊悔,兩幢附屬工程,那是預計的遊泳池和保齡球館,隻能開春才能運作。
而且,閔老大的死於非命,畢竟在春江產生了不好的影響,這是智得昌始料不及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各種傳聞和流言使許多工程隊對他的兩幢附屬樓房的建設望而卻步。
智得昌轉回寫字台,他要找紀彬,他要和他商議提高每平方米的工程價格,看看有沒有不怕死的工程隊?
無形的信號在空氣中傳導,一秒鍾之內就在明月山莊的山林中找到了興致勃勃的紀彬。
“彬子,你在哪?”智得昌的聲音。現在,在春江敢稱他彬子的,也就智得昌。
“大哥!我在明月山莊。”紀彬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
“那你先玩著吧!爭取早點兒回來,有事商量。”智得昌體諒他這位愛玩的兄弟。
“大哥,你也來吧!趙老板有安排……”話還沒說完,紀彬就發現智得昌已把電話掛了。
還沒回過神來,紀彬的電話又響了,這次是紀彬方才說的趙老板打來了:“彬哥,趕緊回來,菜都上來了。”
趙老板是明月山莊的總經理趙立有,他是這片山水的主人。他也是紀彬多年的朋友,為了這片山水,紀彬曾給他不少幫助。因此,紀彬來這裏,趙立有都是給他免單的。可紀彬從來不這樣做,價錢可以打折,但錢是一定要付的。這就使趙立有經常地要宴請紀彬,發自內心從朋友角度安排好紀彬。今天,他在湖邊的荷花廳裏為紀彬一行安排了午宴。
這位趙老板,身材瘦小,臉膛紅暈,梳著背頭,蓄著五綹長髯。襯著山莊的青山綠水,頗有點兒仙風道骨的模樣。能擁有這片山水,能建起這座山莊,趙立有當然是春江的名人。
他喜笑顏開,對著走近的紀彬:“彬哥可曾盡興?”
紀彬對他一拱手,笑著說:“每次來都很愉快,一會加倍付錢。”
趙立有哈哈一笑:“彬哥多心了,憑彬哥對我們山莊的貢獻。在這裏打幾隻山兔野雞那是看得起我趙某。”
“玩笑,玩笑!咱們誰跟誰?”一邊說笑,一邊二人攜手走進裝潢考究的荷花廳。
這荷花廳地處湖濱,要是在夏天,窗戶打開涼風習習,放開眼底真有荷花在搖曳。碧波蕩漾之處,豔紅的荷花是極容易使人產生聯想的。現在白雪皚皚,冰封千裏,窗戶自然緊閉,一盆綻放的杜鵑花使這所餐廳溫暖如春。
紀彬坐在正中間,左右是他的四個小弟,趙立有打橫作陪。隻見他先是安排所有人之間留了一個空座,然後兩掌一擊發出一聲脆響。廳門一開,菜還沒上,先是走進一群美豔的小姐。
說是一群,實則正好五位。趙立有一一安排,將他們安排在紀彬一行的左右。紀彬眼前的是最漂亮的一個,她身材高挑腰肢細軟,顧盼生輝間像夏天的湖水一樣流光溢彩。據趙立有介紹,她叫燕燕。
紀彬一把摟過燕燕的細腰,來福他們也不客氣,一邊把玩趙老板賞給他們的女人,一邊等著就要開始的大餐。趙立有捋著他的五綹長髯,視而不見,口喊:“上菜!”
服務生川流不息,早已準備好的廚房將一盤盤精美的菜肴迅速擺上了餐桌。酒自然是紀彬喜歡的酒鬼酒。
趙立有安排的菜肴以野味為主,除野兔、山雞之外就是鑿冰而出的鮮魚。這在市裏是絕對無法吃到的鮮貨,趙立有慷慨地為紀彬送上了餐桌。紀彬看了一眼就知這桌菜價值不菲,他心裏很高興。看了一眼懷中的小姐,他突然有了主意。
他知道這些女孩,最需要的就是錢。隻有掙到錢,她們才會在這山莊裏“就業”。
趙立有示意,讓燕燕給所有人倒上了香氣四溢的白酒,他才開口說話:“好長時間了,就有這種想法。彬哥總是忙,今天算個機會,我就做把東。彬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彬哥的小弟也是我的小弟。希望大家能在這裏吃得高興,玩得愉快。我就先幹為敬了。”
果然,趙立有說完話就將他麵前的一杯酒舉手喝幹。
趙立有的坦率和真誠立刻將酒會推向高潮,一飲而盡的風格成了規矩。幾圈下來,大家就有些酒酣耳熱,加上小姑娘們一起哄,荷花廳裏秩序有些混亂。
趁此氛圍,紀彬從兜裏掏出一遝花花綠綠的鈔票。他往桌子上一拍,對身邊的燕燕說:“來,你給大家來段舞,為我們助助興。跳好了,這些全是你的。”
燕燕向那遝鈔票瞥了一眼,心中掂量了一下數量,紀彬抓起那遝錢塞給燕燕。
邊上的趙立有一聲令下:“音樂!”
燕燕被送向了餐廳中央,眾目睽睽之下燕燕扭起了細軟如蛇的腰肢。來福他們用筷子敲著碗、敲著桌子,紀彬感到這個燕燕像個陀螺,來福他們的打擊樂就是抽在她身上的鞭子,讓她在這鞭子下旋轉……
2
紀彬回去得很晚,他在明月山莊玩到了暮霞四合,回去前他告訴趙立有:“將這個給你的姑娘們吃上,她們就是你的搖錢樹。給你的顧客吃了,你就打開了你的聚寶盆。”
趙立有雙眼發直,他之所以在山莊裏招來小姐就是因為山莊的生意日落千丈,有入不敷出之感。現在已經走入偏門,再走深一點兒又有何妨?可這小小的藥丸有如此魅力?他要試試再說。
紀彬告別山莊回到新世紀,想起智得昌找他,他急忙踏進智得昌的辦公室。
看到昂然而進的紀彬,智得昌稍有不滿:“怎麼才回來?”
紀彬一笑:“喝多點兒,睡了一會。”
智得昌也再沒多怪,他說:“兩件事,一是咱們這剩餘的工程還得抓起來。我想最遲在春節前就得定下來,可現在是無人應標。我想和你商量的是提高建築價格,將工程隊拉來再說。再者,杜大哥來電話說葛飛在路上,你要和他聯係,安排好他到春江以後的一切事宜,千萬不可有失!”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安排好。至於工程上的事,你根據具體情況安排就是。從公司角度你是董事長,從哥們角度你是老大,你怎麼定我都聽你的。”紀彬說的是心裏話。
“好吧!有些事我先安排著。你立即和葛飛聯係,同時將春江的事也提前安排妥。”智得昌再一次叮囑紀彬。
紀彬答應一聲離開了智得昌的辦公室。他招來他的四個小弟,一一做了安排,又和葛飛取得了聯係。紀彬看了一下表,晚上7點,再過3個小時,也就是在10點左右,葛飛就會進入本市。
在電話中得知,葛飛是單槍匹馬駕車萬裏狂馳而來。紀彬對這個葛飛看得很重,上一次的接觸他就發現,這人相貌平庸,寡言少語。屬於放到人堆裏,不會引人注意的那種。可他冷漠的眼神,機警的瞳仁還是昭示他作為一個保鏢的機敏和幹練。這次他的舉動更讓紀彬從心裏感受到他的膽量,以及他超凡的體力和耐力。
紀彬混久了,知道這條江湖路上的險惡。他甚至有條奇怪的邏輯,官場上的顯貴,商場上的富翁,道上的梟雄,都是人中之傑。不管是糊塗昏庸、腦滿腸肥,還是雞鳴狗盜,他們都不可能出人頭地。官場需要權謀,商場需要智慧,而江湖路上勇字當先。紀彬一眼看出,葛飛是一個標準的“江湖客”。
他派出王來富和上官雷,等在了高速路口。
晚上10點,午夜將至,布滿雲彩的天空沒有星鬥。漆黑的天地之間,些許積雪泛著微弱的光,都市裏積雪都很少,早被環衛工人打掃一空。隻剩下一些建築上掛著的殘雪,這就使人能看到建築的模糊輪廓。
春江變化很大!許多建起才十幾年的樓房也都被拆掉了,因為它們的存在已擋住了這座城市的進步。在這場大拆遷中,紀彬應運而生,時勢造英雄!
拆遷是個起初不被人重視的工程,而且難度很大。許多“釘子戶”名副其實地釘在拆遷的地段上,他們無理取鬧,乘國家需要之機索要高出數倍的回報。紀彬用強硬的行事風格幾乎承包了春江市所有的拆遷工程。
不久,高速路口一輛下路的轎車,打出了一長兩短的燈光。來福知道這是葛飛,他也打出了一長兩短的燈光。然後,他調頭在前引路向市內駛去。
春江已修了兩道環線,來福在外環和中環之間駛了好幾個來回,發現無人注意。他將葛飛引向一個汽車修理廠,在這裏他們早就預備好了一間車庫。葛飛的車被鎖進了車庫,鑰匙交給了葛飛。
打過電話後,紀彬親自開著他的車來接葛飛。
紀彬想很好地安排一下葛飛,他在車上問葛飛:“兄弟,想吃什麼?”
他想讓葛飛吃頓大餐,再洗上一個桑拿,洗去一路風塵後,再給他一個特殊的安排。可他沒得到葛飛的回答,他一看,葛飛在他的車上已呼呼大睡過去。紀彬立時明白,葛飛最需要的不是什麼大餐,而是一張舒適的床,他將他拉到了一所普通的賓館。
第二天,天色一亮,紀彬就趕到賓館,葛飛洗漱已畢,看到走進的紀彬他二話不說:“走!”他拽著紀彬來到車庫。來福和上官雷還在車上,微明的大道上還有薄霧。葛飛打開車庫,從他的車上拿出一個汽車靠背,鄭重地和紀彬說:“彬哥,都在這裏。你和杜老板聯係,將款打到他的賬號上就可以了。”
然後,他開出了他的車,向紀彬招手告別。紀彬還想挽留,他下車說:“彬哥,我們還在於一時一事嗎?來日方長,現在春江還沒人看到我,我要盡早在這裏消失。”說完,他給他的車又換了一副牌照,向紀彬和來福他們一一握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