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花世界(2 / 3)

節得鬆倒是個不太計較的主,幾輪談下來,就按智得昌的想法簽了合同。於是,新世紀的二期工程就在清明節過後不久,在一陣鞭炮炸響的煙塵中開工建設了。

智得昌鬆了一口氣,又一項大事算有了眉目。

但他一個人手大捂不過天,工程建設的事他交給了紀彬。紀彬成了工程總監,他每天都要開著他的豐田在工地上轉上一圈,然後就不見了。具體事宜他交給了來福,他任命來福為工程副總監,並叫他和節得鬆接上頭。從此,工地上經常看到來福在頤指氣使,他成了鴻業的甲方代表。

紀彬的另外幾個小弟也都派上了任務,肖亮又給了他幾項拆遷的工程。紀彬讓上官雷帶著他們指揮拆遷,自己開著豐田車主要任務是巡視。

自從上次在水晶宮嚐過俄羅斯女郎後,他就經常忙中偷閑到水晶宮去轉上一圈。

這幾個俄羅斯女郎是劉寶的搖錢樹,他第一次讓給紀彬是以此堵住他的嘴,不想讓他再提漲價的事。常了,劉寶是不可能無償出讓的。紀彬當然知道這道上的規矩,他也不想劉寶付這筆費用。可劉寶的這幾個俄羅斯女郎,他認為是奇貨可居,每小時帶包房的價格不菲。紀彬來了總是打折,而且時間不計。這本來也沒什麼,可要是客人多,就影響劉寶的生意。劉寶不說話,陶璐娜的臉色卻不好看。

一次劉寶不在,紀彬偶爾踏進了水晶宮。那天水晶宮生意又是爆滿,陶璐娜一介歌女出身,哪知道彬哥是哪路人馬?她不禁對紀彬視而不見,態度也格外冷淡。這在別人可也算不得什麼,紀彬可受不了。在春江別說是小小的水晶宮,哪一個玩偏門的老板對紀彬不是一口一個彬哥的稱呼。這是因為他們的生意本來就不屬正道,對於紀彬這樣的人物不能不恭敬有加。今天,陶璐娜對他的不理不睬,紀彬覺得簡直是對他的侮辱。他臉色陰冷,真想將劉寶辦公室的那麵玻璃給他砸碎。但左思右想中,他紀彬畢竟不是一般的混混,且他的小弟一個都不在。他返身一腳踢開劉寶辦公室的實木門,揚長而去。

陶璐娜雖然不知道誰是彬哥,可她在大世界歌舞廳也接觸過三教九流。紀彬那瞬間凝下的臉色叫她不寒而栗,那一腳踢門的聲響讓她心跳不止。紀彬平常到水晶宮,態度總很謙和,今天一怒之下,眼角射出的寒光讓璐娜的每一個汗毛孔都張開,她產生的恐懼是從心裏升起的。她從直覺上感受到了這個人物的可怕,怪不得平常劉寶對他那麼客氣,陶璐娜有些後悔。

後悔是後悔,劉寶回來她卻沒有說。而紀彬從此以後,再也沒上水晶宮的門。時間一長,陶璐娜也就忘了這件事。

紀彬不上水晶宮,劉寶卻不能忘了他,因為他的水晶宮離不了紀彬的貨。很多老顧客用上他的藥後,水晶宮就成了他們的聖地,三五天必跑一趟。這就讓水晶宮形成了它固定的顧客群,這些鎖住的顧客就成了水晶宮穩定的財源。

“彬哥!怎麼看不著你了?”劉寶給紀彬打電話。

“工程太緊,你有什麼事?”紀彬沒動聲色。

“彬哥,我的貨沒了,還得上你那兒拿點。”

“這事你找來福就行了,不用找我。”紀彬好像挺忙的樣子,按下了電話。

劉寶隻能去找來福,他開著他的車在工地上找來了來福。來福戴著一頂紅色的安全帽,正在塔吊的下麵仰頭看著天空。他的旁邊就是節得鬆,他也戴著一頂紅色的安全帽,背著手看著藍色的天空。那上麵有塔吊懸起的混凝土和在高空操作的工人。

看來福正忙,劉寶打發胡成龍在材料堆裏走過去,碰了一下來福的後背:“王哥!我們家老板找你。”來福作為紀彬的首席大弟子,並沒把劉寶放在眼裏。看胡成龍來找,他並不太重視。胡成龍看來福的態度,腦瓜一轉,說道:“我們家老板想找你聚一聚,有事商量。”

“下班吧!”來福算答應了,轉身繼續忙他的事。

劉寶全看在眼裏,無奈他隻好拉著胡成龍調頭離開。劉寶也不是絕沒有脾氣,何況他已今非昔比,腰中的錢袋早已頂硬他的腰杆。他自己都認為,在春江他完全可以躋身一流人物的行列。

劉寶相信,來福永遠是個小角色,他隻能是紀彬的一隻狗。盡管他是一隻能戰慣戰的狗,但是狗就永遠沒有王氣,他也成不了王。一旦他的主人倒台,那他就會失魂落魄。到那時,他就是到他這兒想混個胡成龍的角色也沒有。

劉寶相信會有那一天!他年輕,他比智得昌和紀彬都年輕,這就是財富。擁有時間就會擁有一切!他相信,人生就是一場馬拉鬆。劉寶稍微想了想,一踩油門,箭一樣地離開了紅霞路,急速駛向了明月山莊。

趙立有此刻在山坡的一個涼亭裏,今天穿著一套白色的立領便裝,遠遠看去真能讓人感到他身上散出的一股仙氣。

劉寶按下車窗,向他揚起一隻手。

3

看到遠處駛近的豐田,趙立有就知道是劉寶。他們早就相熟,並且是很好的朋友。劉寶創業之初,是個魚販子。但他倒賣的是觀賞魚,而且以熱帶魚為主,要不然人們管他叫“七彩魚”。那時,趙立有有三台卡車搞長途運輸,最遠的要跑廣州、深圳。劉寶用他的車上貨,兩人混得很熟。

看到劉寶將車停穩,趙立有捏著兩隻“嘩嘩”作響的鐵球走下山來。他一步三搖,長發被山風卷起,衣角飄動,一隻手又靠在背後。他這形象看得劉寶哈哈大笑:“趙哥,你應該借這山勢建它一座廟宇,你來當住持。”

“那有什麼不好?”趙立有說道,這真是他的一種心情。頭幾天,他被智得昌難為得真有上吊的心,那時,恐怕求一住持也難得。

趙立有在商場上打拚也是幾起幾落,敗的時候也是挺慘。十幾年的打拚,成就了他今天的事業,劉寶的玩笑真觸動了他的心思,他雖然才四十出頭,有時卻也感筋疲力盡。付出這麼多的精力和代價都是為了什麼?真要是過不去那道坎,兩眼一閉,縱有百萬又有何用?

劉寶帶著胡成龍和邊延軍在趙立有的雕花木刻椅上剛落座,那壺茶就沏了上來。趙立有說:“嚐一嚐我的龍井,在你那水晶宮不是咖啡就是橙汁,你都要全盤洋化了。”

“沒辦法,兄弟就那麼個去處,喝茶有點兒不對味。”劉寶說的也有他的道理。劉寶可不信佛,他覺得紅塵滾滾才是幸福之源。沒有金錢、沒有美女、沒有燈紅酒綠,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思?人活著就要轟轟烈烈。

當然這些話隻能爛在他的心裏。他隻能說道:“趙哥,這次來,兄弟還有一事相求!”

“說吧!隻要哥哥能辦到的。”

“我那生意還可以,想用點兒貨,從你這拿點兒。”劉寶直言不諱,因為這在他們之間都是公開的秘密。

“這事還用我,找找紀老大不就完了嘛!”趙立有背後管紀彬叫老大。

“他太忙,另外還咱哥倆近啊!”

“用多少?”

“盡可能吧!能勻多少勻多少,我有時再還你也行,給你現金也行。”

趙立有答應了劉寶,可他沒有多少存貨。劉寶還是感到犯愁,他可以受製於紀彬,他怎麼能受製於來福之流?可紀彬明顯是對他有想法。劉寶認為,這想法還是他水晶宮門票的事,他哪裏知道陶璐娜和他的過節?

劉寶想想這些事,他和趙立有說:“這樣吧,趙哥!我也實話和你說,我和彬哥那兒有點兒誤會。暫時不想從他那兒拿貨,你多進點兒,我從你這拿貨,我給你加價。”

聽劉寶如此說,趙立有沉默半晌。他對紀彬也有想法,上次他轄兵而來,什麼意思?趙立有豈能不知?那個時刻,什麼交情都一文不值。現在,還是利益使他們繼續合作。那麼,劉寶的提議既有交情還有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好吧!就這麼辦。”趙立有當場敲定了這件事。

劉寶這次不但拿到了現貨,而且解決了將來的進貨渠道,心中很高興。他和趙立有說:“趙哥,那我們就回去了。改日再來打擾!”

“那就不送了,有事打電話就是。”

劉寶裝上從趙立有這勻來的搖頭丸,駛出了明月山莊。

山莊有一條專用的柏油路,這條柏油路和主路自然相接。沒想到,劉寶剛到這相接處就遙遙地看到了從春江方向駛來的一輛豐田大吉普,正是紀彬的車。劉寶自然減速靠邊停下,同時他按下了車窗。他探頭之際,發現對麵正是紀彬親自開車。可劉寶萬萬沒想到的是,紀彬停也沒停,仿佛沒有看到劉寶。他兩眼平視,吉普車呼嘯一聲從他身邊飛過。

劉寶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難道他知道今天他到趙立有處借貨的事?隨後他一搖頭:不能!這才多一會兒,他紀彬也不是神仙。

這件事擱在別人身上可能算不得什麼,可放在劉寶和紀彬身上就不一樣了。紀彬不可能看不到劉寶,他是故意的。劉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怒氣,從他和紀彬多年的交往來看,他從不欠紀彬的。肖亮是劉寶的舅舅,從肖亮那邊給紀彬關照不說。劉寶是過年有過年的意思,過節有過節的意思。水晶宮隻要有好的東西,不管是海鮮還是女人,紀彬他都第一個品嚐。就是門票的事,劉寶沒有答應紀彬,那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劉寶哪知道這裏還有陶璐娜的因素?於是,他隔著車窗惡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向春江開去。

紀彬確實看到了劉寶,他的確是故意的。他就要給他一個難看,就要給他一個警告,這不僅僅是因為陶璐娜。劉寶今非昔比了,雖然,他對他紀彬來講還很客氣,但他的言談、他的舉止,甚至他的穿戴和他身後的保鏢,以及他蒸蒸日上的水晶宮都在向紀彬發出一個強烈的信息,劉寶是春江正在興起的又一代富翁。

紀彬不希望看到這些,他認為這是對他和對鴻業的一個挑戰。他不喜歡這挑戰,他不喜歡有人動搖他和鴻業在春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