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呢,我想講一講《麵對麵》。
《麵對麵》這個節目大家可能都知道。為什麼要用一對一這種采訪?我剛才已經談到了,用我們原來製片人的話來說,叫做好吃不貴。對吧?實際上我覺得它也符合現在電視製作的一個潮流。新聞節目製作,我說更簡單的是把它搬到演播室。為什麼用一對一呢?簡單啊,容易製造這種張力啊,容易製造這種想象力啊。我采訪劉姝威的時候人家會說,藍田會怎麼想呢?下期藍田的人會不會出來?對吧?我不會說是麵麵俱到。我“非典”期間的采訪,我給你們看看我們采訪的這些人物啊,最有名的除了這個鍾南山、王岐山之外,還有那個呂厚山,“三山”嘛。這些人都聰明得不得了,他們都把麻煩扔給我。這個呂厚山,當時你看人民醫院被戒嚴之後、被隔離之後,網上一片罵聲啊,說這個人應該判刑,為什麼?人家醫院九十幾個人感染,完了以後還有多少個人得了非典,其中還有醫務人員犧牲在一線,對吧?責任是什麼?實際上,很多時候,我覺得受眾是盲目地接受,是被動地接受。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傳播者的責任應該更大,應該告訴他們為什麼。很多人都關心這個王朔又罵誰了,但是沒有人去關心事實本身到底是什麼呀。我覺得這個可能是有些時候體現出一種盲目。你去罵他沒有用,罵大街沒有用。但是它確實是能帶來利益的,有很多人也在利用媒體,利用媒體來炒作,對吧?作為媒體人來說,當然有時候我們不能說我們完全不被人利用,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我們的本意不應該是停留在這個方麵。我想我們的目光應該透過這個現象看到本質,我們的出發點應該是事實和真相,是這一點。所以為什麼選擇一對一?我就覺得這是一個最經濟的方式,從媒體的操作來說是一個最經濟的方式。
為什麼《麵對麵》是由我來做,為什麼我選擇質疑這種方式來做?這是由我個人的一種特點、由我的背景、由我的認識所決定的。當然《麵對麵》也許明天別人來做,他會做出另外一種風格,但是觀眾不一定會接受,對吧?你叫“背靠背”,你可以叫別的,但是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是,這個內容上來說是一種真誠存在,就是反映我認識的水準。不光是我的水準啊,我的所有的同事,我的團隊,他們要統一到認識上,對吧?有的時候采訪完了以後,你剪出來是另外一個意思了,我覺得這個很麻煩了。我們要做的,後期要做的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不光是雪中送炭,對吧?
從選題上來說,我們現在也遇到一些困惑。《麵對麵》現在越來越像《東方之子》了,因為我們現在反麵人物不能做了,邊緣人物不能做了。此外,質疑這種特點,就是尖銳性也減弱了。但是個人隻能去順應這種變化,就像我們在打球的時候,可能這個球會打不好,但是總比沒有發球權要好,對吧?
當時為什麼選“麵對麵”這個名字呢?孫玉勝在《十年》中間講到欄目的出台,當時《東方之子》做完了之後,大家覺得,每期一個正麵人物,而且每期8分鍾,這樣一個欄目到最後就變成一個光榮榜了。做了幾圈之後,發現名人都做完之後,沒得做了。當時我們想,要破除正麵人物這個局限,那麼《麵對麵》是很中性的。什麼叫“麵對麵”?我可以麵對正麵的——你們認為正麵的,我也可以麵對你們認為反麵的,我也可以麵對你們認為是中性的或者是邊緣的人物,對吧?我們所麵對的對象隻有四個字:新聞人物。所以為什麼叫“麵對麵”這個名字,我覺得這個名字好記,因為它比較中性。但是現在我們的困惑可能在這個地方,就是選題這種限製。
可能以後大家從事媒體工作之後,你會發現它不像我們寫文章那麼自由,它不像我們寫文章那麼隨意,它有很多的限製。我的思想通了,我還得保證我這個團隊的思想都通;我們的思想都通了,還得保證技術手段能夠完成;技術手段把這個片子做出來之後你還得保證領導能簽字呢,你還得保證播出呢。對吧?而且還有很多,你要保證這個片子不產生負麵的影響,不影響社會的安定。
像去年《新聞調查》的那期節目恐怕就有些問題,當然我們的領導還是很寬容的啊。當時我正在美國訪問,完了以後我看到——當然這話聽起來好像是領導人的口氣啊,不是——我看到報紙上的報道,就是江西的那個上街遊行,因為我還是比較關心《新聞調查》的嘛。就是說這個是因為《新聞調查》的報道所引起的騷動。我說,完了,這個製片人還能做嗎?這個製片人還不進牢房啊?對吧?但是還好,你看我們張潔現在也還好好的。《新聞調查》雖然說報道的選題已經跟以前有很大的改變了,但是它依然存活著啊,對吧?它依然還保持著那種深入的意義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