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日的修整,商隊又踏上了西行的征途。林鶴哲每日隨鐵錚學習那“聞香識人”之法,已經是小有成效。那辦法不知是何人想出,端稱得上奇妙之極、簡單之極。他每日隨鐵錚將鼻腔清潔幹淨,用冰塊塞入鼻腔之中,又用熱水沾透布帛捂於鼻子之上。冷熱交替反複幾次後,鼻子變得敏感異常。這時鐵錚又拿來鹽、醋、香料、胡椒等嗆鼻的調料來讓少年嗅味辨識。剛開始時是一種,隨著時日一久變化也越來越多起來,有時二種混雜,有時三種混雜,到最後少年已是能分辨出一十八種混在一起的香料。這時鐵錚開始帶著他到處嗅商隊眾人,說也奇怪經過鐵錚的一番訓練後,林鶴哲丈許距離就能嗅到人的體味,而隻要被他聞過的人或物事從此定會牢牢記住,不論時隔多久隻要再次聞到必會立刻記起。
鐵錚這辦法很簡單,說穿了一文不值,但其絕對有效卻是真的。要說這方法唯一給林鶴哲帶來麻煩的就是每日要求張世傑施展凝水成冰的陰寒功夫,這般折騰了近三個月,那西域諸國之一的且末國城廊“宛”城已是出現在眾人眼前。眾人於這大漠之中已是行走三月有餘,早已習慣了荒無人煙的大漠風景,除了途中偶遇到的別家商隊,沿途再無旁人。如今陡然看到城市人煙,不由都是歡聲高呼。至此已能看到川流不息的商隊從四麵八方彙聚到此。每個長途到此的商隊都是與他們一般模樣,而旁人也早已見怪不怪。
少年望著眼前景象,心中不由暗道:“真是難以想象,這荒涼大漠的深處竟會有此等繁華之所在!可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聖人所言誠不欺我。”他正在這邊出神,那邊鐵錚卻道:“林兄弟,你要當心了。”林鶴哲回神道:“鐵兄此話怎講?”鐵錚道:“我若所料不差,了了必會再此城市之中等你。”林鶴哲心中豪氣大起,一拍手中刀道:“就怕她不來,這般吊著讓人好不難受。”鐵錚正色道:“林兄弟果然英雄了得,別人聽得有人欲刺殺自己,怕是早已腿如篩糠。唯林兄弟好似生怕她不來一般。”林鶴哲笑道:“我那裏是什麼英雄,隻是不耐這般不死不活的拖著罷了。正所謂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還莫不如趁早分個生死的好。”鐵錚哈哈笑道:“不錯,還莫若趁早分生死,以林兄弟之能本就不必畏懼於她,如今你這‘聞香識人’也練得有七八分火候了,她這次要麼不來,隻要來了必逃不脫林兄弟手段。”林鶴哲微笑應是,兩人相視一笑間已是隨著大隊人馬進入城中。
那且末雖說不是西域諸國中的大國,卻也絕對算不上小國,整個國家共有雄城三座,牡城十七座。全國更有黑駝精兵三萬人,普通兵士八萬人,加之乃是進入西域重要補給城市,所以異常繁華。各國特產貨物在這裏都能看到,隻要你口袋裏有銀子就是江南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在這裏都能買到。林鶴哲隨眾人進得城來,見到各種貨物都在沿街叫賣,商品琳琅滿目,更有胡人操著怪異的漢語在大聲兜售。各種小吃食品也是讓人目不暇接,諸如胡餅、烤牛羊肉、烤沙蠍、奶酪及各種角、脂、筋、皮,更有漢人開的一家家酒鋪。總之你所能想象到的,這裏基本都能滿足你。
進得城來隨著洛中書的一聲令下,商隊眾人向城中驛站行去。似洛家這種大商隊在西域諸國那是誰都怠慢不得。這種動輒能動搖國本的商隊,都是由各國王宮之中的官員來接待。今次商隊剛剛一開進宛城,早有得到消息的官員帶人迎接在此。洛中書一見此人大笑道:“蘇克哈,怎地來的是你這老家夥?”那官年紀大約五十歲上下,身材枯瘦如猴,從後麵望去宛若另一個侯七,不過若是看他正麵那個紅紅的酒糟鼻子就有些像曹守信了,一身且末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怪異無比。
林鶴哲見得他這般模樣腦中直接蹦出一詞語“沐猴而冠”。正在心中好笑,卻見到少女洛可秀自洛中書身後轉出,一步蹦到那蘇克哈身邊大叫道:“老猴,答應本小姐的大食胭脂可曾記得?”那蘇克哈見到洛可秀,麵色一變下意識的護住頷下胡須,看他樣子顯是沒少吃虧,口中急急道:“我尊貴的洛大小姐,小老兒答應您的事,沒有一天不放在心上,您請看這是什麼?”說罷,自懷中取出一小小的木盒,洛可秀接過輕輕打開,頓時一陣清香散發出來,盒中胭脂丹朱若琥珀,竟似流脂一般透明。
洛中書望之不由驚道:“一等火龍眼,老朋友你可莫要寵壞了她,似這般的極品胭脂恐怕且末王宮也絕不會超過五盒,你老哥可真好大的手筆。”那蘇克哈道:“洛老板實在抬舉我了,似我這等小小的左膳官員怎會有這般貴重的東西。適逢前幾日大食王子一行來到我且末,恰巧是由我接待得,那王子走時打賞了我一盒,這才能得此寶物獻於美麗的洛大小姐。”他這一口漢語說得流利無比,居然還帶著幾分長安的口音,讓林鶴哲聽得心下大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