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碧空如洗,日出剛剛褪去大漠夜間的最後一絲寒氣。宛城的街上人煙已經是多了起來。這時節正是愛懶床又不得不起的人最難受的時間。老人們常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仿佛印證這句話般。好像無論什麼地方,起得最早的永遠是街上的小食攤。宛城也是如此,當早起的人們剛剛感覺到饑餓的時候,鼻子中就一定會聞到各種各樣食物的香氣。
阿木河老漢在宛城遠近馳名,因為他燉的羊湯香氣能頂著風傳出好遠。隻要是吃過的人,就沒有不誇一聲“好”的。精選的新鮮小羊羔肉,頭一天晚上宰殺之後立刻用各種佐料煨上。再用新鮮羊骨熬湯,其間加入各種羊雜碎(羊的內髒),先用急火將湯燉成乳白色後,再用小火慢慢熬製。每次看到快要開鍋的時候馬上將火移走,待得稍微冷卻立刻又是起火加熱,反複幾次將湯中羊骨精髓逼出,直到湯變得清亮如水時方算熬好。此時的湯已經是開鍋四鄰香了,再將煨好的羊羔嫩肉淺淺盛上小半碗,將湯往碗中這麼一倒,頓時細嫩的羊肉會被熱湯瞬間燙熟。淋上麻油,撒上蔥花,在大漠微寒的早晨來上一碗,等到香濃的熱湯下肚化開的瞬間,你會實實在在知道什麼叫美味,真真能把人吃的幸福無比。
老漢自十四歲起就在宛城的街市上擺攤,就靠這一手“羊雜燉湯”娶了婆娘生了娃,又把三個娃拉扯成人為他們各說上一房媳婦。如今老漢早已將手藝傳給了三個兒子,三個兒子也有了自己的飯館店鋪。可是不論是本地的老人,還是常來宛城的客商,想要吃到原汁原味的“羊雜燉”,還是會起著大早來到老漢的小食攤前排隊。
老漢如今生活富裕早就不用在如此辛苦,可是對這擺了四十餘年的小食攤心中總是割舍不下。正因如此,宛城的人們還能吃到老漢燉的羊雜湯,還能在大漠微寒的清晨感覺到那種無比的幸福。而每一個喝下濃湯不由自主叫好的人,都會讓老漢臉上的笑紋更深一分。每一聲對老漢的讚歎都會讓老人臉上的笑容更濃一分。每到這時侯,老漢都會深深的看一眼出聲讚美的人,在心下記住他的樣子,當他下次再來的時候,便會發現湯比往日多了三分,肉也似乎比往日多了幾片。
今日老漢又聽到了讚歎之聲,不過老漢今日的笑容卻比往日還要燦爛幾分,因為這桌的客人在老漢看來很“順眼”。隻見一旁的桌上,幾名漢子正喝著美味無比的濃湯圍坐在一起聽一猴形漢子大放厥詞。那猴形漢子此時說得吐沫橫飛,口占蓮花,顯然正說得興起。隻聽他說道:“不是我吹,哪大內皇宮我確實是沒進去過,可京城那幾座王府我可是溜達遍了。那王府中的廚子,可真就沒有這阿木河老大爺的手藝好。別的不說,就這羊雜湯往上一端,那些川、魯、淮、粵的名廚們就得羞死。大爺…再給我們哥幾個來碗湯…美味啊,真乃美味。”阿木河老漢又笑眯眯的給每人盛上一大碗湯,似乎要比別桌的客人多上不少。
這時幾人中一人道:“我說侯七,你小子真的去過王府?”那叫侯七的漢子道:“那是當然,你沒看到除了林頭隻有我如此鎮定嗎?不是見過大場麵的能這般模樣?再看看你們那慫樣,不就是一個小小的且末王宮嗎!至於讓你們緊張成這樣子?一群土包子!”這時一漢子悶聲道:“你不緊張?也不知道是誰睡到半夜說夢話,大喊著要進且末王宮踩盤子,又是要摸地形,又是要搜暗室的,臨了還喊了聲風緊,扯乎。”眾人聽得這話頓時笑噴出來,一人笑著道:“我說侯七兄弟,你就是這麼進京城幾大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