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楊潔聯係上後,我痛斥了她的有情況不告知之罪狀,她卻哈哈大笑一通後,告訴我是我誤會了。她的確和宋子期關係不一般,然此不一般非彼不一般,宋子期是她媽媽一個遠房表姐的兒子,論親戚,她要叫他一聲表哥才是,隻不過倆人之間更習慣於直呼其名。
我驚訝,“以前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這個表哥啊。”
“沒辦法,我以前都不知道有這個阿姨,她好像不怎麼跟親戚走動,也是這兩年才認親的呀。”楊潔的影像攤攤手,一臉無辜,而後又麵色嚴肅起來,道:“紓雅,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情跟你聊他的事情。”
“怎麼了?”我見她表情不對,擔心起來。
楊潔何許人也,當年在學校發生過一起實驗室事故,炸飛了半個教學樓,引發一場大規模恐慌。彼時幾乎所有人都嚇得魂不守舍,她卻鎮定地引導著我和幾個同班同學從不斷落下的瓦礫灰塵之中穿行,沒等救助人員到就自己走出了逃生通道,而後一挑眉,來了句,“可把老娘嚇了一跳。”
天塌下來我都沒見她那抹自信而堅定的笑容消失過,如今卻遍尋無蹤。
楊潔雙手交叉疊在胸前,表情僵硬出明銳的棱角,幹練的黑色高跟鞋敲了兩下地板,語氣低沉地道了句:“人工智能普及的擬定法案已經通過,會於下個月31號開始實施。紓雅,這世界要變天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透過實時傳輸的三維景象,我可以看到日內瓦的天空,高遠明亮,潔白的雲層猶如一條巨大的白魚,遮擋住了整個天幕,鱗片快速在樓宇間遊走而過。
“對不起,我需要靜靜,而且很多事情要去處理,最近一段時間可能沒法跟你聯係,相信我,有什麼事情找宋子期。”
影像那頭好像有人在門外叫她,她應了一聲後,起身對我說著,走上前來準備關閉連接。卻突然在離鏡頭極近的地方停了下來,從我的視野看去,隻能看到她一對深黑的瞳孔,眸光中流露出某種緊張的情緒。
“紓雅。”她最後說了一句,“在討論法案通過與否的這幾年,我跟它們接觸過,很深入的接觸,我了解這些機器。也許不久之後你身邊隨處可見這種和人類外表幾乎一樣的機器,但是不管他們有多像人,千萬記住,他們沒有人類的心。”說完便切斷了連接。
我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望了望W市風雪欲來的灰暗天幕,回味著她這番話裏的信息,喜憂參半。
喜的是人工智能法案通過,說不定安嘉寧的存在也能被認可,從此擁有合法身份,不用再做遮遮掩掩地生存下去,老爸也就不會因為製造出安嘉寧而被法律追究了吧。憂的則是,楊潔的謹慎也不無道理,以我對她的了解,當她很嚴肅正經地分析一件事的時候,一定有她合情合理的論據。而且,最可怕的是,結論往往是對的。
電腦突然收到了另一個通訊請求,這次是個電話,我確認接通後,發現正好是安嘉寧。
他從辦公室打過來,叫我到他那裏去一趟。
心情複雜地來到樓上,我剛想把楊潔透露的消息告訴他,便見他頭也不抬,拿著手上的文件道:“之前給你的排期,是到11月15日,把實驗進度的規劃整理上交,並完成第三期測試,可是明天就是15號了,我看到你的第三期測試數據隻進行了57%。林小雅,你明天能完成工作嗎?我看你的速度,平均每天隻能進行6.35%。”
我見他辦公室沒有別人,也就不怎麼避諱,歎了口氣,無奈道:“沒有辦法啊,最近事情太多了。你也知道,璐璐剛開始跟我合作,我們需要彼此熟悉。另外我還要操心你的事,宋子期的事,各種事,心思沒法集中在工作上,效率自然就低了。”
安嘉寧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眉心微蹙,“你一天中有多少時間用來想這些,多少時間用來工作?哪怕有4個小時在處理這些事,除去12個小時的睡眠休息時間,還有8個小時可工作呢,也不該是這樣的速度。”
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時間不能這麼算的呀,在8小時的工作中,雖然我人在工作,沒有在處理其他事情,但是腦袋裏也會控製不住去想的呀,不可能8個小時都在集中精力做事。”
安嘉寧眉頭蹙得更深了,看起來並不能理解我說的意思。
我突然感到很失落,擺了擺手,轉身準備走,“放心吧經理,我會做完的,今天不睡覺也會做完的。”說完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長歎一口氣。
回到自己辦公室,我跟璐璐說了要加班的事,璐璐同情地表示雖然很想幫忙,但是今天跟姐姐說好了要陪她去做孕檢,姐夫出差了,她不放心姐姐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