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不見的黑手(1 / 2)

北風總算停了下來,幾隻蠟嘴雀低低地飛過,不礙事地啼鳴兩聲。

地上的雪是白的,路邊的樹也是白的。如果不是因為張家酒館裏反常的安靜,沒人會看出今天的十嶺鎮出了事,死了人。

酒館裏的柴房門虛掩著,裏頭的燈火忽明忽暗,依稀能聽到兩三人談話的聲音。

“這絕不是中原的蛇毒。”說話的是一名老者,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也有些疲憊。“這應該是來自西夏的毒種,被叫作七傷蛇毒。”

“不知道這蛇毒有多大的威力?”

“根據《毒經》裏的記載,這種蛇毒見血立刻發作,起初傷口處感到微涼,並不令人在意,隨後傷口會有酸痛之感,這種酸痛逐漸蔓延到四肢,能讓中毒者動彈不得,便正如喬壯士現在的這般狀況,也就是前麵的三傷之毒。”老者一邊說話,一邊包紮那人的傷口。

喬馭麟枕著柴火堆,此時正躺坐在地麵上。他渾身上下隻有脖頸能稍許有些動作。鍋爐邊上還有兩人,是一老一少。年紀輕的大約有二十六七,正是方才救了喬馭麟一命的白衣書生,隻是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不見了,一頭的散發也用布帶紮在了腦後。

而那說話的老人看起來年過半百,竟是那掌櫃張五。

“那為什麼此時仍不見毒效加深?”喬馭麟疑問道。

“七傷蛇毒的前三毒是快毒,後四毒卻是慢毒,老朽既然已用火剪將你身體裏的毒鏢取出,又替你上了些能以毒攻毒的特效藥,所以那餘下的四傷之毒暫時沒有影響到壯士的身體。”張五皺眉道:“要知道單單憑這蛇毒的前三層,足以令九尺大漢手無縛雞之力。”

喬馭麟聽到這裏,頓時鬆了口氣,缺又忍不住問道:“那餘下的四傷之毒又是怎樣的?”

“到了這第五傷,中毒者的體表發出紅腫,到了第六傷,毒血就會向外滲透。”張五頓了一頓,眯眼低聲道:“若是一般的人挨到第六傷就已經歸西,絕少人能挺到第七傷的,那可是這七傷之毒最凶狠的一層,隻叫人生不如死,卻又求死不得!”

“真有這麼玄乎?!”喬馭麟驚呼道,心中卻暗暗埋怨這老頭兒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像是故意在吊人胃口。

“張五爺!”

還未及張五再次開口,一人已跨進了門,原來是那店小二六子,隻聽他打了個響指道:“屋外都收拾幹淨了,但找不著那兩個活口的去向。要不要我去追?”

“不用了,現在去追也不過是白費力氣。不過那兩個笨莽漢武功不好,腳力倒是湊合。”張五拂須點頭說道。

喬馭麟一聽,也不再糾結於毒物之事,便感歎道:“我看那兩人定是十一邢官的頭目,現在八成是想法子通風報信去了。”

“都怪我一時大意。剛才我估計來人的實力,隻憑喬壯士一人便能收拾。可惜我沒想到盛翎有這麼陰毒的一手,不然早該刺了那一槍。”書生歎道:“現在害得喬壯士受了傷,還讓那兩人逃脫了留下後患。”

“書生兄弟這是哪裏的話!我的命是你千鈞一發救下來的,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喬馭麟今後願隨兄弟左右,甘為牛馬!”喬馭麟情緒激動,猛的竟想站起身,卻大叫一聲又重重倒了下去。

書生趕忙蹲下扶住喬馭麟,道:“千萬別亂動,還有蛇毒殘餘在你血液之中,一定要穩住身體防止擴散。”

張五馬上檢查了喬馭麟的一條腿,見到傷口並未迸裂,這才鬆了口氣道:“要不是我,你就算被他救了下來,也不過是多活半柱香的時間。”。

喬馭麟麵有愧色地點點頭,也未再說什麼,果真不再動彈。

屋裏沉默了片刻,隻聽見灶下的幹柴燒得劈裏啪啦直響,一陣陣的熱流卷向三人,在這個融雪的時節,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喬兄弟。”還是那書生先開了話匣子。“你與宣盛賭場,到底結下過什麼仇?”

張五和六子立刻豎起了耳朵。

喬馭麟麵閃過一絲悲痛,沉聲道:“殺我至親之仇。”

書生點了點頭,也不再繼續詢問下去,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喬馭麟沉吟了半晌,道:“書生兄弟,其實我也有一句不知道該不該問的話。”。

“但說無妨。”

“我已經知道你們三人都非同尋常,卻不明白為什麼要隱居在這人跡罕至的北方村落。你為何又要故意喬裝打扮?”

書生輕輕一笑,他笑的時候,嘴唇之間能看到微微粲齒。這一笑,仿佛笑了很久。

“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非常謹慎。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我足夠謹慎。既然我跟你已經是朋友了,現在說出來也沒有關係,在下姓李,認得我的人都叫我李無端。”

喬馭麟並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盯著那一對眼睛。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如同涓湧了百年的泉眼,絲毫掩藏不住其中散發出的驚人魄力。

喬馭麟突然覺得這樣一雙眼睛,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世界上。

猛然,一個個江湖上或聞風喪膽,或舉世垂青的的名號,接連不斷地回響在喬馭麟的耳邊:笑麵書生李無端,秦淮飲客李無端,殺不死的李無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