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又傳來竊竊私語聲。
“這就是王牙婆了吧?”
“應該是了,聽說她跟城裏許多大戶人家買賣仆役的管事都相熟,若不經她這一關,那可是連門都進不去的。”
“那她在中間能撈到不少好處吧?”
“可不是……”
聽著身後人的議論,伍顏打量了一下坐在藤架下麵太師椅上的女人,修剪得細細的眉毛,一雙狹長的眼睛向太陽穴兩邊飛揚著,若是年輕十幾二十歲應該也算得上美人一個,可惜如今上了歲數,這樣的長相看起來就有些刻薄了。
這時候,跟在王牙婆旁邊的青衣男子俯下身跟王牙婆嘀咕了兩句,然後直起身向前邁了兩步,吆喝道:“應聘洛府下人的,都站到前麵來,應聘小廝的站去左邊,應聘丫鬟的站去右邊,其餘閑雜人等一律靠後,不得上前。”
男人的話音一落,各家的父母就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兒女向前推搡,“去,快去到最前麵的位置站好。”
“過去吧。”英子娘也拍了怕伍顏的肩膀。
伍顏仰起臉,衝英子娘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院子左邊男孩裏,在不前不後的位置站定。
相比較旁邊的三四十人,並且還在不斷壯大的丫鬟隊伍,小廝這邊就顯得冷清多了。
在這個重男輕女嚴重的時代,更多的人家傾向讓女兒為奴為仆,至於兒子,那是要安穩地留在家裏繼承香火的。
這樣也不錯,起碼競爭壓力小一點。
伍顏之所以將錯就錯地沒有表露自己女孩的身份,是因為在她的認識裏,一旦成為這種人家的丫鬟,再想出趟門就難了,而作為小廝,相比較就會容易一些。
畢竟,無論如何,下個月十五,她是一定要想辦法出門去和老爸彙合的。
至於會不會被拆穿,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頂著正午的毒日頭,他們這些從八九歲到十四五歲不等的男孩女孩一直站了快兩刻鍾,那個王牙婆還是坐在藤陰下麵慢悠悠地喝著茶,也不見有什麼動靜。
站在伍顏旁邊的幾個男孩,已經有人開始不住地扭回頭,向爹娘站著的位置瞧去,臉上的表情,惶恐的有之,不耐的有之,痛苦的有之。
伍顏知道,這隻是考驗他們的一種方法,雖然欠缺人性化。
伍顏微微垂著頭,眼神定定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盡管感覺鬢角處有汗水滲出,好像就像螞蟻在爬,她還是一動不動。
英子爹娘好不容易下了決心,而這又是她眼下唯一的出路,所以,她一定要被選上才行。
又過了一會,終於,前麵傳來茶杯扣上蓋子的脆響,然後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伍顏歪了歪頭,看到王牙婆帶著一位婆子走進旁邊的隊伍,一邊走著一邊好似隨意般在某個女孩麵前站定,然後問一些“今年多大了?”“家裏是做什麼的?”“識不識字?”“平日裏都做些什麼?”“家中可有兄弟姐妹?”諸如此類的問題。
問完了一圈,王牙婆走回到隊伍前麵,抬手點著隊伍裏的女孩,“你、你、還有你,第三排第二個……我點到的,都站出來吧。”
被點到的十幾個女孩有人驚有人喜,相互看了看,陸陸續續從隊伍裏挪了出來。
王牙婆看了一眼隊伍裏剩下的女孩,神色不變道,“剩下的這些,是誰家的,都各自領回去吧。”
後麵站著的各家爹娘,嘩地一聲議論開了。
“王嬤嬤,不知道我家兩個閨女哪裏不合您的心意了?您明示給我,我回去也好多加管教。”
終於有人出頭了。
伍顏聽著這聲音耳熟,回過頭去一瞧,原來是那對雙胞胎姐妹的娘,吳家娘子。
是了,人家可是花了一塊碎銀子才進的門,一個都沒選上是要掰扯掰扯的。
王牙婆垂著目光笑了笑,說道:“承蒙洛府的齊管事瞧得上,每年到了采辦下人的時候,都讓我先長長眼,我年紀大了,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想著,既是招下人,首要的無非是能吃苦耐勞,能安守本分。先前你們也瞧見了,不過是在日頭下站了一兩刻鍾,有的丫頭救左搖右晃麵露不耐了,在我這裏倒是沒什麼,但這樣的性子進了洛府,得罪了主子有誰能擔待的起嗎?至於你家的兩個閨女,”王牙婆轉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吳家娘子,“能吟詩會彈琴,想必是當小姐在養著,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進了洛府,知道的我是送兩個丫鬟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送了兩位主子進去養呢。”
伍顏重新垂下頭,心想這王牙婆果然跟她的長相一樣,一點不給吳家娘子麵子啊,她已經聽到背後傳來陣陣的嗤笑聲,想必吳家娘子此刻的臉色一定不太好看。
“你帶這些丫頭們進去喝杯涼茶。”王牙婆回頭,跟身邊的婆子交代了一句,就不再理會眾人的竊竊私語,朝伍顏這邊的隊伍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