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預知命運,命運就像一團被貓兒玩弄的線團,當貓兒越想理出線團的線頭,線團就越是被弄亂得無法理順。父神對世人的忠告正是如此,世人無法預知命運,無法改變命運,無知的努力隻回給自己和周圍帶來更大的的災難,世人對命運要做的隻應是服從和救贖。就好象偉大的教宗聖格裏高利,他的偉大努力使原本一團散沙、互相為敵的聖教國家至少在表麵上團結在守護聖教的偉大旗幟下,為後世至少帶來了四百年之久的大和平,使得現任教宗聖烏爾班二世能夠順利傳達父神的聖訓,將所有教友的力量團結起來,消弭俗世國家、民族的紛爭,跟隨在偉大的聖十字旗下,去驅逐占領聖地的野蠻異教徒、恢複聖地的榮光而進行的聖戰奠定了不朽的偉大根基,但他在聖曆325年為消滅邪惡的魔鬼門徒而作的努力,卻成為將地獄魔鬼放出人間的愚蠢行為,背叛了神之使者榮光的亞利烏接受了魔鬼的誘惑和操縱,和異教魔鬼締結了契約,使得聖教世界在隨後的二十年中經受了魔鬼的大舉入傾,並且魔鬼的餘孽一直在俗世間遊蕩,直至今日,仍不斷誘惑原罪的罪人們墮入地獄的煉炎中……”
——摘自《在虔誠忠實的神的仆人、俗世神的庇護者、偉大的聖君士坦丁帝國皇帝亞力克修斯。卡圖魯斯·卡庇托林努斯的竭誠資助下,身為神的忠實仆人、神在俗世的代言人教宗聖烏爾班二世的忠誠仰慕者、紅衣樞機主教唐克雷德·德·豪特維爾告廣大教友的來自聆聽神的綸音的教喻》一書,豪特維爾樞機主教著,聖曆1095年,第二章《論服從神喻與救贖之辨證原理》。
叮當、叮當……
單調沉悶的金屬敲擊聲回響在高大寬敞卻破舊不堪的土胚屋內,咿呀咿呀隨風晃動的半扇木門上釘著一個足有五號平底鍋大小的馬蹄鐵,不論是本地的村民還是偶爾過路的旅人,不用費力尋找早被煙火熏得如同木炭一樣無法辨出本來麵目的店招牌,都很清楚,這是一家狹小破舊的鐵匠鋪。
而且,還是一家瀕臨倒閉的鐵匠鋪。
至少,店鋪的主人弗裏德裏希.朱裏烏斯是這樣認為的。
也難怪,自從上個月秋收祭過後,本地領主薩克森.奧頓斯克男爵的領地內的農事活動告一段落,忙勞的大半年的佃農和平民們都可以暫時休息一下,直到七天後的酒神節結束後,才又要忙碌起來——佃農要為領主服勞役,修繕領主大人的居城、領地各要衝的軍事、公用設施、貫穿領地直達周圍臨近諸侯采地的四軌路,偶爾領主大人善心大發也會撥一點銀幣讓領民們整修一下水利設施,總之,在隆冬十二聖靈節到來之前,佃農們都很忙。
而自耕農也不會悠閑,因為,他們要服兵役。領主大人薩克森.奧頓斯克男爵是王國東部大諸侯德米克裏侯爵麾下直屬騎士,每年冬天,王國北部黑斯廷斯凍原上的野蠻人總會大舉南下王國境內掠奪過冬的食物,東北部汝拉山脈中的厄爾維幾人也會渡過羅唐納斯河進攻王國東北部的三個省份,每年秋冬之季,是整個馬爾迪洛王國戰事最為頻繁的時刻。德米克裏侯爵所轄的領地也不例外,因為他的領地有六分之一直接與黑斯廷斯凍原接壤,另有二分之一肥沃的黑土平原在羅唐納斯河南岸。
幸或不幸,薩克森.奧頓斯克男爵二百四十羅裏方圓的領地是帝國中東部土地貧瘠、人煙稀少的丘陵地區,在男爵和他由騎士受封為奧頓斯克家族初代男爵的父親大人兩代經營采邑的五十二年中,沒有一次,野蠻人的戰火曾經燒到這塊被群山環繞、人口不足四千人的土地上,事實上,從馬爾迪洛王國建國伊始,無論是西方大國聖.本尼狄克神聖帝國的入侵、還是王國內部平均三十年一次的王位內戰,塞納法西爾省法爾文山郡克瑞司山城——男爵領地的全稱,都沒有一名敵軍踏上這片至少已經保持了一百七十四年以和平上的淨土,因為,沒有哪個白癡指揮官會在戰爭進行當中分散自己寶貴的軍力走上四天的山路來占領這個既沒有任何軍事價值也沒有什麼經濟價值的小山城。
薩克森.奧頓斯克男爵雖然擁有騎士頭銜,可他從來沒有真正參加過一次戰鬥,除了二十多年前,他獲得騎士頭銜時都塞納法西爾省城覲見老德米克裏侯爵時,有幸參加了老德米克裏侯爵為慶祝自己六十歲大壽而對東部鄰國弗拉維公爵國的進攻,作為封爵騎士,男爵被臨時編入到侯爵大人的直屬親衛騎士團之中,在曆時五十二天的戰爭中,一直待在軍營之中——塞納法西爾省城侯爵府內的親衛營中,期間唯一一次出城也是護衛侯爵去城郊的森林打獵。
作為一名武人,男爵雖然沒有立下足以名流後世的武勳,在貴族圈中頗受嘲諷,但作為一名掌管一地百姓命運的領主,至少他治下的領民對他的評價是在水準之上。因為幸福這抽象的東西是比較而言的,雖然男爵對民眾該收的租役一分也未減免,但當民眾看到周圍幾個同樣貧瘠的采邑,領民在一心渴望建立武勳以擴大封地、甚至晉升爵位的領主的戰爭狂熱的驅使下,不得不長年在兩千羅裏以外的邊境上拚死作戰,一半埋骨荒野,一半僥幸拖著傷殘的身軀回到家鄉,麵對荒蕪的田園,想到年底要交納的租役,放聲大哭,最終不得不賣身為奴,由自由平民淪為奴隸或是佃農的真實景象時,克瑞司山城的自耕農們便覺得分外幸福,因為他們隻要在每年秋冬農閑之時接受領主大人麾下衛隊十來天的軍事訓練,等領主接到來自省城的命令,放下鋤頭抗起戟槍的農夫們走上半個多月的山路來到省城,再從省城走上半個多月的四軌路來到靠近邊界的戰事發生處,往往戰爭已經結束了,一個月前剛由農夫專職成來的士兵唯一要做的,就是再走上一個多月的路,趕在新年鍾聲敲響之前趕回自己在克瑞司山城那破舊的小屋,在溫暖的壁爐旁,一邊烤著炭火,看著屋外紛飛的雪花,一邊品嚐著勞作一年的收獲,在家人親情蕩漾的圍繞下,大聲談笑著這兩個月武裝公費長途旅遊的見聞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