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名叫放春山。”
“可有遣香洞?”
“什麼洞?”
“我問你有沒有山洞。《紅樓夢》裏也有一座放春山,山上有個遣香洞,洞裏的茶需用仙花靈葉上所帶之宿露而烹。那茶名為千紅一窟。”
“哥哥,那是太虛幻境,這兒是真實人間。我們這兒的放春山,既無洞來亦無茶。”
“嗬嗬……你這丫頭。”
放春山就在前方,小芳帶領著我走在由不規則石塊鋪成的似路非路上。低著頭看著腳下的石塊,耳邊能聽到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真不知道是泉水還是溪水,我非山中人,不知山中事啊!
“瞧……到了!”
我抬起頭,果然已到山腳下。有人家,但無老翁;有小溪,但無魚兒。小溪兩米左右寬,一頭是遠方,一頭是山間。清澈的水流拍打著石塊,流淌在小屋的籬笆外。請大家千萬不要以為這是一個非常落後的村莊,其實並不完全那樣。塗著白漆的木片圍成的籬笆非常時尚,優雅,具有歐式風格。兩層的小樓很精致,透過大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見裏麵竹子做的各式家具。一小孩坐在樓下的台階上玩豆子,虎頭虎腦,可愛至極。
“西瓜子……”小芳叫道。
“小芳姐姐……”小孩放下豆子跑了過來。他站在籬笆裏頭,我們站在籬笆外頭。
“你一個人在家嗎?”
“我媽媽去山上挖野菜了!她怕我亂跑,就把大門關了!”
“誰叫你平時調皮的啊!我們正要上山,待會兒看到你媽媽,我讓她早點回來陪你。”
“嗯。”
“那小孩叫‘西瓜子’?真是個有趣的名字。”
“他媽媽很漂亮,很時尚,又熱愛大自然,向往自由奔放。是從大城市嫁到這的,大家都叫她西施。而他爸爸老實誠懇,呆頭呆腦,所以大家叫他木瓜。他是木瓜和西施的兒子,所以就叫西瓜子了!”
“還有這種趣事啊!”
“原本幸福的一家。可惜……”
“可惜什麼?”
“西瓜子的爸爸在外麵挺賺錢的,把賺來的錢全部交給西瓜子的媽媽。西瓜子的媽媽喜歡去鎮上燙頭發,買衣服,還造了那個她喜歡的小樓。”
“那小樓確實很漂亮!”
“不過西瓜子的爸爸從前年春節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怎麼會這樣?”
“西瓜子的爺爺奶奶幾個月前去外麵找兒子了!”
“所以現在就隻有西瓜子和他媽媽兩個人了?”
“兩個人怎麼了?我也和我奶奶相依為命啊!”
“小芳,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這個村裏,相依為命的,孤苦伶仃的,太多太多了。”
“小芳,能告訴我你爸爸媽媽的事情嗎?”聽我這樣問,小芳沉默了。見她沉默,我馬上又說,“不方便的話,就別說了。”
“他們離婚了。”
“啊?”
“我說他們離婚了!”
“哦……”
“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進城打工,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離婚了。”
“他們沒有告訴你為什麼嗎?”
“沒有。媽媽收拾了一下就走了,一句話也沒說。從此以後,我也沒有再見過她。”
“那你爸爸呢?”
“他現在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女兒。他隻會在過年的時候,來給我和奶奶送些錢。”
“哦……”
“哥哥,是不是很不可思議啊?”
“沒有。非常抱歉,又讓你回想起了那些傷心的事。”
“沒事,我一點也不傷心。從小就沒有真正地快樂過。既然沒有快樂,傷心又從何談起呢?”
“小芳,其實你不應該這樣想,你應該……”
“好了,咱們別說那些了,趕緊走吧!”
滿山滿地全是枯黃的樹葉,腳踩在上麵發出一陣陣碎裂的聲響。隱約看見一點紅,走近一瞧是兩朵堅強的彼岸花。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彼岸花應該在春分或者秋分的時候開放。可現在這氣候,雖不嚴寒,但確已入冬。
“哥哥,看什麼呢?”
“這有兩朵彼岸花。”
“我們這叫它無義草。”
“一樣的,隻是叫法不同而已。白色的彼岸花又稱曼陀羅華,紅色的彼岸花又稱曼珠沙華。不管是白色還是紅色,都代表著死亡。傳言曼陀羅華盛開於天堂之路,曼珠沙華布滿在地獄之途。曼陀羅華的一種花語為:天堂的來信。曼珠沙華的一種花語為:地獄的召喚。同是代表死亡,一個卻偏向於對死亡的另一種解釋:新生,另一個偏向於對痛苦與悔恨的彷徨與徘徊:墮落。所以說地獄與天堂,僅有一線之隔。所謂天使與惡魔的區別,不過是顏色與背負的含義罷了。”
“哇……”
“彼岸花,花開彼岸,開花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
“真淒美!”
彼岸花的一旁有一大堆枯萎的草,突然草叢中滾落出了一個灰灰的球,冷不丁地把我嚇了一跳。圓球滾落在了一棵大樹的樹根處,我仔細瞧了一會,半信半疑地問小芳,“這……這是刺蝟嗎?”